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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真爱犹存合欢树(1 / 2)

出了镇政府大院的北门,她们绕了一个弯,来到一片树林。这是由十来株雪松、几十株梧桐和一排柳树组成的树林。在依依垂柳沿着蜿蜒的小河排开的半岛上,过去农场乐队的女人们就是在这里起早贪黑地练习吹奏敲打。这里树木比过去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高大了许多,然而过去是清水悠悠、碧波潺潺的小河,现在却是河道淤塞,半是干涸,河边的菖蒲草在无水的淤泥上艰难地生存着。可是,在过去一个月中,这个林子在沉寂了十多年之后,整天价又响起了音乐之声。

白驹过隙,故地重游,两个女人的惆怅虽然相同,但各自的回忆却不尽一样。

当年,做宣传工作出身的农场党委书记韩有德,第一次随县里组团赴欧洲考察,所到之处包括柏林、巴黎、罗马和维也纳等,大开眼界。回来后,为了对内营造政治文化氛围,对外提升农场新政形象,他在一次会议上谈到在奥地利这个音乐之乡的见闻,突发奇想地提出拨出专款,筹建一只女子乐队。为此,他需要一个懂音乐且是才貌双全的人来做乐队的筹建和管理。尽管琳达来农场工作还不到一年,多才多艺的她就成了不二人选。琳达从农艺员的工作岗位,被任命为农场团委书记,兼任女子乐队队长。由于一时无人能任指挥角色,琳达还担任了实习指挥。所谓实习指挥,是指这个人还不具备指挥的能力要求,边干边学。琳达在韩书记的直接过问帮助下,组建了一支共有25人的女子乐队,人多时总数达到30多人,还从北京请来专家进行辅导。经琳达推荐,在农机大队资料室工作的谈姬也调来了乐队,做自己的帮手,担任副实习指挥。这支吹奏乐队为琳达提供了展示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的平台,她的管理绩效有口皆碑。一个县属科级单位,竟然能够组建一支像样的吹奏乐队,这在当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在整个省里都传为佳话。两年后,琳达被调到团省委工作,党委任命了新的团委书记,但是把女子乐队队长的职务安排到了谈姬的头上。

在琳达和谈姬之间,并不是一直都没有矛盾。后来,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一件事,彻底地改变了谈姬的人生轨迹,导致了今天两人命运的巨大落差。

两人继续向西前行,似乎没有目的地,只是琳达的步子稍微快些,谈姬跟上。又拐了一个弯儿,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平坦整洁的水泥马路,通往小麦科技实验基地。谈姬这时才明白了琳达来这里的用意。

小路两边的行道树,大多数是白杨树,然而其中有一段却是合欢树,大约50多棵。在农场建制还是非常红火的年月,妇联和共青团组织为结婚办喜事的人举办活动,每年都组织新婚青年栽种合欢树,就是琳达在担任农场团委书记时立下的规矩,当时风行一时。每年春天,一对对新人凑齐来到这里,种植象征百年合好的合欢树。十五年前,琳达自己出嫁,小夫妻俩也在这种植了一棵合欢。谈姬当时在场,但是已不记得琳达她们种的树是哪一棵。

“我好羡慕你们啊,能有机会在这里种合欢树,”谈姬有些惆怅,继续缓步向前。

琳达停下了脚步。她当然清楚地记得那棵树,是从北数起的第十三棵。当时亲友中一位小女孩还嘀咕了一句“十三这个数不好啊”,立马让她的母亲给制止住了。琳达新婚燕尔,精神爽朗,而且平时一向思想开明,虽然听见了小姑娘的话,却没有让它往心里去。睹物思旧,琳达为当时小姑娘的话暗暗吃了一惊,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如今,这些树都枝繁叶茂,有两层楼那么高了,可是琳达夫妻俩种植的那一棵却显得矮些,枝叶也稀疏许多,叶子的颜色偏淡。琳达再往下看,只见高出地面的两尺多的树干上,有一块疤痕,上下长约一尺,横向宽约三公分。显然,这棵树遭遇过严重的创伤。也许是一辆失去控制的农用汽车撞上树,它才遭此厄运。如今,树干上的创伤已经痊愈,周围是一层厚厚的结痂,但是谁也估算不出创伤对整棵树的内在影响。结痂的中心渗出一些液体,却似伤感的眼泪。它彷佛是在问琳达,你们夫妻二人是否真爱犹存,感情依旧?

琳达神情严肃,低头沉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琳达,你看,”忽然,谈姬指着眼前这些合欢树,盯着其中一棵的枝叶大声说道:“树开花了!”

“哦,”琳达抬起头来,“是吗?”

琳达眯缝着轻度近视的双眼,顺着谈姬指引的方向仔细看去,在合欢树枝头绿叶之中,果然已经涌现一些花蕾。本科专业就是园艺学的琳达,对植物是个专家,自然也懂得合欢树的知识。羽状叶片昼开夜合,与人的生物钟颇为一致。每年端午时节,合欢花如期而至。再过几天,花色才能明见。届时,瓣针状的合欢花,后端白嫩,前梢泛红,淡泊宁静,温文儒雅,有如温柔的红云,一片婀娜多姿,令人驻足远眺,顿生迷恋。盛夏时日,观赏者行至树下,满枝合欢随风拂动,温柔飘落,会有一种如履仙境的感觉。可是,琳达过去十多年一直没有来过,这次偶尔来了却不逢时,无异于错过花期,没有福气消受美景。

“怀宝还好吗?”谈姬突然问道。两人长期没有往来,她偶尔却能听到一些关于琳达夫妻的风言风语,所以她说这句话时很是谨慎。

“哦,他呀,还好吧,凑合,”琳达把眼光转向远方,脸色有点儿茫然,不很情愿地回答着,又很快反问道,“你呢,什么时候成的家?”

“嗨,别提了,大妹子!都怪我当时不懂事。人生开局错了一步,就步步错啊,”看起来挺乐观的谈姬,此刻却十分消沉,低着头,两只手指扭动着胸前的纽扣。

“你我虽然都四十了,不小也不算老,总得干点儿事啊,对不?”

“工作也得对得上我的兴趣爱好、专业特长才行吧。我一直留心相关机会。可是,怎么说呢?这个机制排斥人啊。前年,镇上文化馆说要招聘一名文化管理员,破天荒地来了个公开招聘,我对照着条件,觉得自己很是适合,就去报名了。负责招聘的人第一句话就问我,是党员吗?我说,还需要这么个条件?他说,招聘通告上写着,同等情况下,共产党员优先,现在报名的人多了去了,你是群众,要报名也行,不过希望渺茫。结果,一个县文化局领导在老家的亲戚被录用了,人家是党员,在技校上学时,刚过十八岁,就被吸收进组织了,据说写起文章来连‘的地得’都分不清。嗨,失业下岗,可从来没有人说党员优先。”谈姬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哦,”琳达听罢,轻轻笑了,并不惊奇,但很快又收敛了笑容,表露出了不满的情绪。“前几年,在我还在那边当市委副书记的时候,曾经为这样的事情,跟组织部的人过了一次招。街道办向社会招聘社区社会工作者,属于兼职合同工的性质,却要求报名应聘者必须是党员。我们接到了举报投诉,这一规定被指为于法无据,属于就业歧视,制造社会不公。”

说到这,琳达欲言又止。这种话题虽然是谈姬发起,也无不妥,但是如果把自己在领导岗位上的一些经历当做谈资,随便泄露,显然也不合适。多年领导身份已经使她养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因而没有把自己跟有关部门交涉的内情跟谈姬说出来。当时,根据群众投诉,琳达认识到这种现象具有普遍性,立即找组织部长和人事局长谈这件事,部长、局长都对投诉感到惊讶,说这是多年来的传统做法,绝对不是他们的首创,再说社区社会工作者必须具有高素质,因为共产党员是先进分子,他们才有这个资格。琳达向他指出,党内外都有先进分子,在人事安排和招聘干部工作中,除了党务工作者之外,组织和人事部门不应该做出必须是党员才能应聘的规定。当时的谈话进行得很艰难,习惯势力比较强大顽固,尽管组织部、人事局最后采纳了琳达的意见,但是最后被录取的人中却只有一名非党员群众,而且这个人的素质、学历能力却比那三名党员高出许多。”

“这样的规定应该是霸王条款吧?”谈姬看了看神情严肃的琳达,仍然乐呵呵地。

“也可以这么认为。正如投诉的人所说的,这么规定于法无据,而且也不符合党的有关规定。”

“我也向县里投诉过,你猜人家人事局怎么回答?人家说,这不是不公平,也不是不公正,而是政策,是一种权衡,我们现在每次不都还规定要选一名非共产党人担任副县长、副市长、副省长嘛,那对于共产党员来说是不是不公平、不公正?你瞧,现在有许多干部、专家、学者,官官相护,惺惺相惜,不管干什么事,哪怕是最龌龊的事情,都可以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怎样对自己合适就做么做、怎么说。嗨,大妹子,你瞧我又扯远了,你是县委书记,我跟你提这个不合适,我不再说这些了。你就把我刚才这段话当作耳边风,没听见吧。”

“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你相信,类似的事情很多,都会改的,但需要经历一个过程。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吧。”琳达表情严肃。

“我告诉你,大妹子,去年我去市里寻找工作,工作没找着,结果看到搬家这行能干,只要有一辆卡车就行了。我有个驾照,闲着也是闲着,就从村里租了一辆旧跃进,招了两个伙计,去城里帮人搬家。可是,我没有城区白天通行证,只好去工商局办了个照,然后才能去办这个证。公司注册资金最少需要十万,我哪里有这么多的钱呢?于是,花了两千多块钱,请一个中介公司把照给办了下来。不料国家刚办完奥运会,金融危机接着就来了,生意特难做,我感到入不敷出,连房租的钱都挣不回来,于是把两个伙计给辞了。现在这个照还在,不过我没有去年检,让公司自生自灭吧。”

她告诉琳达,在她接任乐队队长之后的第二年,农场党委书记韩有德出事了,把两人的关系也抖落了出来,她被取消了预备党员资格,回到了农机大队资料室,直到农场解散下岗。经人介绍,她与一个中年丧妻的水泥厂老板结了婚。婚后一段时间夫妻关系还算和睦,但没有生孩子,后来终因性格不合而离婚,现在她是一个人独居。

谈姬和老韩的关系,老韩出的事情,琳达都是知道的。只是谈姬的婚事和她后来的情况,琳达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琳达是在学校期间成为预备党员的,来农场后表现良好,按期获得转正。担任团委书记和乐队队长之后,她才发现,老韩重点对她栽培,除了出于公心和工作需要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个人目的。

在她担任团委书记不到两个星期的时候,韩有德约她去谈乐队筹建工作。老韩在行政楼党委书记办公室,端坐在一张棕色办公桌的后面。两人虽然此前已见面多次,但是单独谈话这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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