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越往城北,街面上的行人越少,根本没有个藏身的地方,除非那人本身就住在颍州城,此时已是进了府邸,要不然多少还是能寻着些蛛丝马迹的。一想到方才那男子住在城内,屠金也是恍然明白为何方才那群官兵会那般错愕,屠金料得此人定是城中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最起码也有一个了不起的后台。屠金原本还想寻他问点话,但此时一想到那人可能是城中惹不起的人物,现今的世道,若是不与官府交好,任你是天王老子也是没得清静日子过得,一想到此节,屠金只好有些失意的回了客栈,期盼这店小二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屠金回了客栈,刚进客栈,掌柜的就迎了上来,问了屠金的去向,然后便给屠金说方才有衙役进来查房了。掌柜的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故而此时特意来告知屠金,若再遇着官兵查房的时候盘问,好让屠金以此为对,免得漏了马脚。屠金谢过掌柜的之后,便径直上了二楼客房,原本欲向掌柜的打听店小二回来没有的消息,但一是不知道店小二姓甚命谁,便向掌柜的打听店小二的消息。那掌柜的却说自己也在寻那店小二,顺便也是将店小二的身世说了,还说了些店小二好吃懒做、不知感恩之类的话语。屠金也没多在意,于是与掌柜的别了之后,便回到客房躺下,静候店小二的消息。
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屠金躺在床上,亦无丝毫困意,只是那么躺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百无聊奈,心中不禁阴郁起来。此时时辰尚早,但冬日里阴沉沉的天色总是很很浓,尽管在二楼上,没有掌灯的屋子里还是有些阴暗。
屠金躺了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便起身推开窗户,凭窗而望。那夜没有看得仔细,后来自己却一直没有兴致或是没有空暇来观望店小二口中的“别院红”,此时看来,大致布局还是当初在夜色中看的一般,只有细微处的点缀花草那夜没能看出来而已。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倒也没什么,屠金此时见得别院中的花草树木布置也好似有几分巧妙,远近高低花卉盆栽再加上回廊曲折,给屠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屠金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还有就是,这么些天以来,屠金也是知道了这“别院红”原来并非此书院的真名,书院的真名原是“涯山书院”。但因为这书院中栽种着许多花卉树木,曾经的时候一年四季均有红色的花朵绽放,故而被人们命之为“红涯书院”,再后来,在这临街上有人开了秦楼,取名为“满庭芳”,那些风流文士们便将着书院的名字更为了“别院红”。
初时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为,不想后来,因为这满庭芳与别院红颇为对称,念着也朗朗上口,于是乎颍州城里的人很多都记住了“别院红”这个名字,很少有人再提书院的真名了。当然对于做买卖走营生的人来说,怎样能招揽客人,怎样能简洁明快的说出自己的优势来挽留客人,哪还管他别院红是书院还是妓院,只要能让人记住自己的好处便是。
屠金这么想着,心想现在应该是开梅花的时候了,料得此别院中种的定是红梅吧。屠金正要寻那红梅的影子,这时,突然听得一阵敲门声响起,而后听得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唤道:“屠官人。屠官人?”
屠金听到店小二的声音就像是见到自己已经站在城门外了一般,欢快的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店小二推门进来,却是脸色阴郁,屠金见得此状,心中一紧,问道:“怎样?”
“没见着。料得是昨夜的事情,今日全城的官差都出动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丢了什么东西?”店小二关上房门,站在屠金对面,脸色有些微红,气息也有些急。
“哦。”屠金听得店小二这般说了,欢愉的心情一下子便冷了,刚浮起笑容一下子便僵在脸上。
店小二见得屠金这副表情,又见得屠金的目光飘出窗外,哪里依旧是阴沉沉的云,好像是要下雪了。“屠官人,不碍事的。我明儿再去一趟,帮您打听打听,说什么也帮您想个法子出城去。不过……小的倒是觉着吧,若屠官人不是迫不得已,还是等段时间,等风声住了再走也不迟。”店小二也不是傻子,怎能想不到屠金与眼前这事之间的微妙关系?
屠金昨夜出去,那么晚才回来,而且还神神秘秘的样子,回来的时候虽是好人一个,但眼尖的店小二还是见得屠金身上沾有少许泥土。再说昨夜那满街的狗叫,定是有人滋扰了州府衙门,要不然今日也不会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还说什么北边起了变故,多半是个幌子而已。店小二这般想着,突然又想起了他打听到的确切消息,于是便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说是昨夜州府衙门里死了两个女人,此刻正在州府大人的府上殓着呢。
说是一老一少,老的大约四十岁出头,年轻的也不过桃李之年。那年轻女子生得可俊了,很是可惜,听说好像还是什么知县大人的家室,此刻正等着那知县大人来验尸入棺呢。“您说现在的人也真是……好好的偷……”店小二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又噎住了,望了屠金一眼,没再说下去。
“啊,她们死了?怎么死的?”屠金原本在失落当中,但是突然听到店小二说起州府衙门中那两母女的事情,也是自失神中醒转来。其实屠金也不知道店小二口中说的是不是昨夜自己在屋脊上偷听她们说话的那双母女,但潜意识中屠金感觉到就是她们母女俩了,更何况店小二不是说她们是什么知县的家室么,正好与昨夜王大人说的话相吻合,故而才激动的问了出来。
店小二一听,屠金足不出户竟也知道州府衙门的事情,那么自己先前的想法定是不错了,可他偷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杀害无辜的人。想到这里,店小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带着惊惶的望着屠金,好像屠金此时正拿着一把鲜血淋淋的刀直逼他胸前一样。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一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正直和善,暗地里却是干着这种勾当,他居然是一个杀人凶犯!初时,店小二并非没有见到他想要找的人,那两母女的事情便是那人告诉店小二的,但是店小二得知昨夜州府衙门失窃之时并未起什么异心,但一听说出了人命案子,他的小脑袋瓜子便转开。若真是那屠官人所为,自己这般帮他岂不是成了他的帮凶,虽然他一向痛恨州府王大人欺压汉民、不做好事,但毕竟官便是老百姓的天,店小二心中虽恨,但他又怎敢造次?
虽然昨夜屠官人是回来得晚,但颍州城这么大,这么多人,指不定便是别人做了,而自己想成了屠官人,店小二心中还是存着几分疑虑回来了客栈。故而才有了店小二向屠金撒谎这一节,也是有了店小二说起州府之事试探屠金这一节,更有了店小二听到屠金变相的承认与此事有瓜葛之后,店小二想离开的这一节。
然而店小二在后退了一步之后,发现屠金此时却没注意到他动作,兀自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中。若说屠金此时心中没有波澜,那是假的,两条活生生的生命,而且是人,就在自己的指缝间流走,屠金多少还是感到一些懊悔。但要说屠金有多愧疚,那也说不上,那本就不关自己的事,只是自己碰巧遇上了而已,自己若是不去州府衙门,那两母女的事情应该还是结束。屠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那个州府王大人,绝对是一个两面三刀、心狠手辣的笑面虎角色!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也是听人说的,好像是每人身上均被砍了十数刀。听见过的人说,屋子里满是鲜血,那两女的早已面目全非、不成人形了……”
“啊!?怎么……”店小二的话还未说完,屠金显得吃惊不小的打断了店小二的话。随即屠金的脑子里便闪现出无数的念头和各种各样的思绪,很快,屠金便得出一个让他自己很是心惊的结论:这是一个移花接木、借刀杀人的阴谋!
不知那双母女为何惨遭毒手,那姓王的果然心狠手辣,竟是想出这么个卑鄙的手段来陷害自己,屠金能否出得颍州,店小二会不会因一时误解而向官府举报屠金的事情,屠金没有栽在官府衙门手中,会不会栽倒在一个店小二的口无遮拦之下。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