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你!”赵良臣望着一脸错愕的屠金,肯定的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的原因?”
屠金确实不知道赵良臣为什么在这么多人中找到自己头上,只能摇摇头。按理说,赵良臣麾下是近千人的前锋营,要从中选出一个比屠金武艺高,且阅历丰富的人来,那也不是难事,可为什么赵良臣偏偏舍近求远来觅上屠金呢?
“因为,我看不透你。”
听着赵良臣这句不知道褒贬的话,屠金更是觉得不可思议。照常理,一个人需要找别人做事情,断不会找一个连自己都摸不清底细的人去做,可是赵良臣既说看不透自己却让自己去做这件事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望着一脸迷惘的屠金,赵良臣收手环抱胸前,笑呵呵的说道:“就因为我看不透你,所以我相信别人也无法猜得透你的想法!”
经赵良臣这么一说,屠金这才明白赵良臣原来是这么想的。却还是不无担心的问道:“我若是办砸了呢?”
赵良臣听得屠金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放心不少,事未决而先思其败,颇有智将之风。通过几个月的接触,赵良臣还发现屠金本身有一种不服输的气概,颇有几分勇将潜质,而且屠金不见利忘义,自己当初在收拢于他时,他却说自己是辎重营的人,岂不是也有为将之信?兵书上言:将以五才为体,是为智、信、仁、勇、严。五体之中,屠金尽占其三,仁、严二者并非朝夕可辨,故而赵良臣这才找上屠金,要他去往颍州一趟。
一则是因为屠金的机智,智则可以料敌应机,随机应变,不至于多费不必要的功夫;二则是屠金的勇悍,勇则可以决谋合战,以至于可以当机立断,不致贻误战机;三则是屠金的信义,信则可以训人率下,不虞背信变节;四则是因为若要提拔屠金,最好的方法便是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赵良臣望着一脸惶恐加忐忑的屠金,只说了一句话:“我相信你!”
“冰封万里遮云天,碎雪深寒起龙泉,一骑破军连霄汉,俯马依,怆北泣,一身忠胆;狼烟未烬草革贱,旧时烟雨已经年,盘龙别渊莫等闲,招云雨,唤冥源,指日可盼!”
望着漫天飞雪,辛弃疾设案展书,提笔一挥而就。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纸笺上,化进浓浓的墨迹之中,辛弃疾乘兴又自旁里提起宝剑“无名”,舞将起来。辛弃疾边舞心中边在怀想,早年的坎坎坷坷,终是换来了今日的大展宏图。
自山东历城揭竿而起到如今,从草寇流民到如今的飞虎军、从寄人篱下到另立门户、从孤立无援到左右逢源,这个过程实在太漫长!整整十年光阴,整整十年的灰色岁月,辛弃疾到如今,辛弃疾终是能看到希翼了!沈太常卿的侄子沈羽,便是最好的例证,在年轻一辈中,总算是看到了有气节的人物!
原来,自去岁沈羽资助辛弃疾那批粮草,让辛弃疾渡过了难关,今年辛弃疾更是得到了当今圣上的肯定。自己手下的义军终于算是有了一个名分,再不是曾经的草寇山贼、再不是孤立无援的私兵,而是受到朝廷册封的“飞虎军”!
于此同时,在今年年初,沈羽更是在鄂州城广发英雄帖,招收各路江湖豪杰、绿林好汉,加入他所组建的“忠义军”,与辛弃疾组建飞虎军一事遥相呼应。长此以往,越来越多的忠义之士加入义军,不论是自己的飞虎军还是沈羽的忠义军,总归是忠胆、正义之师。尽管辛弃疾对沈羽不闻出生、不分优劣,照单全收一般扩充忠义军的行为有些担心,但在辛弃疾的心中想来,在如今这年月,只求扩大北伐之士的队伍,以期压制住那些奴颜媚骨只求安逸享乐的人的气焰,那么南师北定之时便指日可待了。故而,此时的辛弃疾才有此兴致吟诗舞剑。
正在辛弃疾舞得兴起的时候,自庭外进来一人,正是况宣。话说回到一年前,况宣带着屠金等人的名帖以及沈羽让童安交予屠金的书信,先行给辛弃疾报信。一路上,况宣在冻雨中疾行,哪敢停下歇息,就怕一旦停下来便再已无法走起来。所幸,第二日冻雨便慢慢的住了,但最后当况宣赶到江陵府城外时,胯下的马匹终是被活活累死了。于是况宣便在冰面上步行十数里,终是在天黑前感到了城中,随便觅了间客栈,囫囵吃了饭,交代了店小二在两个时辰后唤醒他后,倒头便睡。
接着况宣又是问了店小二江陵渡的具体位置,又买了马匹,连夜赶往江陵渡。在他见得辛弃疾时已是半夜丑时将尽,况宣递上名帖信笺,并将屠金等人的行踪和困难一并说了,还不及辛弃疾吩咐下去,在议事厅上便睡了去。次日,况宣醒来,已是酉时中牌,匆匆吃了些饭食,便央辛弃疾派人随自己一道往回赶,迎接屠金等人。但辛弃疾却因天色已晚为由拒绝,直到第二天巳时,况宣才领着一干人等赶回去。
可当况宣等人到达华佗山绝命谷时,又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绝命谷内外,积雪厚厚的掩盖了众人的尸体,尽是无一个活口。瞧这阵势,定是遇到了山贼打劫,而后却不知何故连山贼也死了一、两百众,所幸的是粮草损失的不多。况宣瞧着当时的情景,好生懊悔一路上没依自己的意思,连夜疾行,兴许还能救出些人马来。在查看了一众死尸之后,况宣发现少了好些人,魁哥不在、屠兄弟不在、叶林也不在,或许他们都侥幸逃脱了吧。在伤心和懊悔之后,况宣等人收拾了一众人的尸骨,也不分山贼和自己人,统统堆在一起,燃起大火,将他们化在了一起。
再后来,况宣带着粮草回来,本欲回襄阳老家,但辛弃疾百般挽留,又考虑到诸多事务,况宣便留在了辛弃疾的身边,如今已是飞虎军的一员都头了,还是辛弃疾的亲卫。此时,况宣正接到沈羽的来信,正欲将信交予辛弃疾,不想辛弃疾正在舞剑,只能在一旁侯着。
不一会儿,辛弃疾舞剑完毕,见得况宣立在门庭旁,身上已有积雪,笑着问道:“来多久了?”
况宣见辛弃疾收剑入鞘,也是笑着迎了上来,递上沈羽的书信道:“一会儿。沈公子来信。”
辛弃疾早已习惯了况宣简明扼要的说话方式,当然对况宣这种直言不讳的性格也是颇为推崇,冲着况宣笑了笑道:“进屋再说。”
说完,辛弃疾便顾自进屋去了,况宣也不说话,应了一声便随后跟了进去。
辛弃疾边走边拆开沈羽的来信,展笺看了不一会儿,脸色便已大变。况宣平日很少说话,也不知今日何故,见得辛弃疾脸色大变,忍不住问道:“辛公,何事?”
辛弃疾转过身来,望了望况宣,将目光飘出门去,没有说话,却有所思索。况宣与辛弃疾相处近一年,早已摸清了辛弃疾的脾性,每当辛弃疾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望着远方,沉默不语。况宣见得辛弃疾脸色变了变,而后又平和了下来,走到厅首的太师椅上坐定,放下手中的信笺,端起一碗茶,正欲饮,却一下子停在嘴前。而后又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将展开的信笺重新叠好送入信封,递予况宣。
“你走一趟徽州。将这封信交给我的老友陈亮,让他看了之后给你写封信带回来。”
“嗯!”况宣也不问所以,收信入怀,转身便走。
“不急的,明日再行。”辛弃疾见得况宣急匆匆的模样,知道自己若不点明,这小子定会即刻去马房牵了马便去。
不知沈羽给辛弃疾的信中所说什么,让辛弃疾这般神情肃穆,也不知辛弃疾给陈亮的信中所讲何事,赵良臣私自找屠金之事会给屠金引来什么样的麻烦,屠金会不会按照赵良臣的意愿前往北疆金国境内打探消息,傀儡营的诸般人等是否又会放行?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