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的尽头天涯海角终年天寒地冻,白雪皑皑,漫天雪花宛如天之主的眼泪泫然飘舞。自神王创世的五千多年来,这场风雪从未止息过。所幸的是,这座名为天涯海角的冰雪大陆上没有狂风呼啸,亦没有飞禽走兽和树木花草的装饰,有的只是纯洁冷酷的雪地。北方的天幕比死人的遗容还要惨白,青涩地平线微微露出月船的两端犄角,宛若两颗纯银的上扬虎牙。
茫茫雪地飘荡婉转悠扬的竖琴低鸣,让我们一面聆听天宇的醉心之音,一面在雪毯刻写足迹,走向白色世界中心的三位守望者。
在雪片的掠影中隐约可见三位六翼人影。
“在这冰天雪地要等上三年,真是有意思的差事!”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位俊俏灰发青年,琴音戛然而止。
“伊文斯,喀马西尼园只有纯血的上位天使才能得到暗语的许可,我们的虚伪之身根本无法通过,伊丽莎白的微笑是唯一的通道,”坐禅的光头僧人的口气带着些许斥责的成分,“你若无趣,大可最大限度封闭自己的鲁纳斯,进入休眠状态,三年后,再叫醒你。”
端庄坐于圆石之上的女琴手轻轻拨弄琴弦,调出一个清脆的声调后,犹如山川溪涧的动听嗓音幽然而生:“迦叶,你错了。我记得船长得到一张古地图,上面标有通向神域的另一条航线。”
迦叶终于睁开眼,道:“你的意思是。船长会利用那张地图先一步进入喀马西尼园。”
“也不用那么担心,父亲所持有的地图应该是地心航路,必须经过冥界,那可是比魔境还要危险的死亡国度。”
“你忘了,他可是七大大天使之一的‘快司’。任何常识都不能套用在他身上。”
晚饭后,米勒带着复杂的心绪踏入卧室。
这次没有严格的“审查”,珍妮坐在床畔,作沉思状。于是,米勒将通缉令的事情告知女海盗。
“他们以为我死了。”
“神圣罗马帝国也打算屈服阿卡拉姆杜格将军的淫威,掩饰这件事。”
米勒上推鼻托,道:“阿卡拉姆杜格将军是法兰西亚真正的皇帝,他的‘绝地之狼’舰队连英格兰斯也畏惧三分。不过,最让我关心的是,阿卡拉姆杜格为什么劳师动众出动舰队,他的目的地在哪?”
“这些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动机只是纯粹的娱乐,我们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根本不是出于正义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因为想玩弄别人,我在跟他交手中完全感到身上的疯狂。”
珍妮比起当时海边相遇要冷静得多,大半可能是因为女海盗已有复仇计划的大致框架,这点也是米勒最担忧的。一味追求复仇的人迟早会迷失,堕落。况且,阿卡拉姆杜格也是拥有超人能力的鲁纳斯,尽管他的光之记忆的属性还是一个谜。
“米勒先生,多谢连天的照顾。”珍妮有点激动地道谢。
“多保重。”
今晚珍妮就会告辞,踏上漫漫而未知的复仇之路。
米勒突然发现喉咙有点不舒服,像是塞了一颗核桃一样难以开口,只能跑出单调的声音。
女海盗微笑着伸出右手,米勒楞了一下,也翘起嘴角,握住珍妮粗糙的手掌。因多年练剑,珍妮的掌面长满坚硬的手茧,但是非常暖和,充满力量。
米勒平生跟无数贵族女性打过交道,但她们的手比海水还要冰冷,没有感情的流动,眼神也没有珍妮那样神采奕奕,坚韧不拔。他觉得生于海上、死于海上的珍妮拥有着独特的魅力,海洋般广阔的魅力。
“但是,你的伤?”米勒别有用心地说,“而且你在贝鲁特无亲无故,也没有安居之所,虽然你的通缉令被撤销,但白卫兵的搜查滴水不漏。”
“我的伤已经复原得差不多,”珍妮缺乏女性该有的洞察力,“我们魅影在贝鲁特有一处旅馆作为平时的集合地,可以在那里暂居。”
后一句是女海盗编造的,珍妮并不想连累米勒。
米勒递给珍妮一件亚麻布灰袍,慢慢转动门把手。
米勒先行爬上甲板,环扫周遭,黑夜下,星罗棋布的船舶恬静地伏卧于海上,码头的煤油灯群昏黄的光芒照射砖石路上的来往行人,在这个距离,即使是猫头鹰,也不易发觉甲板上蠕动的黑影。
米勒向楼梯口下方的珍妮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珍妮一上甲板,眼帘映入主桅杆飘扬的海盗旗,一只骷髅头裹着绣有红焰双翼的头巾,眼眶塞着两枚金光闪闪的钱币。
“没见过这样的海盗旗,你们是新人吗?”
“算是吧。”米勒回答得有些模糊。
珍妮不再多言,披上米勒赠送的长袍,掀起兜帽盖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嘴巴。
“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珍妮瞧准三五行人刚刚路过的时机,有如暗夜的灰色幽灵轻轻落地,不一会,隐入一小巷的黑暗。
午夜后的港口虽偶见几个夜游的海盗,但与白昼判若鸿沟,冷寂凄清。这种孤单的氛围很快感染了航海士,加深心头的凝重程度。
视线仍定格在珍妮消失的小巷口,米勒怅然若失地伫立于冰冷的海风中。
“终于走了。”
听到古地亚有些慵懒的声音,米勒静静回头。
除了古地亚以外,甲板上不知何时站着另外三人---克洛蒂雅、吉安德和莱亚德。
“她就是报纸上所报道的魅影?”吉安德问。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米勒所指的“你们”不包括一开始就知道的莱亚德。
“跟莱亚德一样,船上的陌生气息别想逃过我们的鼻子。”吉安德哈哈大笑。
米勒终于稍稍露出些许惊讶,他并不认为珍妮的行踪能长时间瞒过自己的同伴,从相识那刻,他很清楚四人的实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发觉珍妮的存在。
我还是小瞧他们了。米勒不由得在心里自嘲。
“收留流氓海盗,搞不好我们也会被政府通缉的。”克洛蒂雅说。
“抱歉,她不是坏人。”
古地亚搔搔稻草般的中长头发,道:“总之,她也走了。”
“罗伊娜知道这件事吗?我说的是巴别塔的事。”米勒随便问了一句。
“这种事当然不会告诉小女生。”古地亚不以为然,罗伊娜暂时还不能知道太多危险的秘密,这也是和好友斯奈夫鲁的约定。
“对了,”米勒想起什么,问道,“船长,你知道阿卡拉姆杜格将军这个男人吗?”
“对他我也所知甚少,不过,”古地亚话锋一转,“传闻,他的容貌与先祖克劳德一模一样。”
“比起这个,米勒,你确信有人暗中监视我们。”
在罗伊娜不在的时候,米勒将市政厅的见闻一五一十告诉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