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夏侯渊兵入汉中地，宋公明大战天荡山
且说张鲁被刘备杀败，退到南郑。不料谋士杨松贪贿，早被邹渊、邹润串联，各引心腹人马，把城门紧闭，不纳张鲁。鲁又气又急，更兼前番阵前做法，颇耗元气，一时晕了过去。左右急相救，张鲁半晌醒来，垂泪道：“某雄踞汉中三十年，不料今日如此下场！”张卫切齿道：“不能夺回南郑，我等俱死无葬身之地。”遂令左右军将，一起攻城。张鲁平日颇得人心，左右无不竭力。杨松、邹渊、邹润急慌慌在城上防御。正忙乱间，城楼下冲上一人，手起刀落，把出林龙邹渊砍死在垛头。城上城下，一起大惊。视之，乃西凉庞德也。德亦不披甲，手仗一口大刀，引数十亲兵，在城上左冲右突。城中军士，原本便多是被杨松、二邹胁迫造反，今见势头，纷纷散去，几个还敢据城顽抗。庞德大开城门，张鲁、张卫麾军杀入，顷刻便又复夺汉中。邹润引兵从西门突围先走，杨松慢了一步，被张鲁手下军士拿住，慌得连叫“主公饶命！”张鲁唾其面曰：“汝这贼子，某待你如心腹，汝反为此豺狼行径！”松哀告：“都是邹渊、邹润胁迫小人。小人实不敢背离主公。”鲁令拖出乱刀砍死，首级号令街市。一面见了庞德，唏嘘道：“某误听杨松谗言，不信令明，方才有今日之失。令明故主马超便在成都，君却何以助我？”庞德答道：“马超虽是我旧主，然其起兵关西，致其父被杀，是为不孝；奉命攻西川，而降刘备，是为不忠；受师君厚恩，反助刘备犯境，是为无义；自投刘备，而弃眷属、部将不顾，是为无情。彼如此不忠不孝无情无义，我亦不再随他。我自从西凉败入南郑，多蒙师君相待。今日庞德愿助师君保汉中地方。”张鲁大喜道：“我得令明，何惧刘备！”便重新整备人马，以备防御。
再说邹润带着千余兵卒，从西门败出，转向北行。行到北山，遇见魏延、武松、焦挺一军，兼程赶来。焦挺看见邹润，吃了一惊：“哥哥，南郑之事如何？”邹润上前哭诉道：“我等串连杨松，原本已取了南郑城池。不料庞德在城内造反，南郑吃他夺回，邹渊亦被杀了。”众人皆惊怒。武松早跳起来：“有这等事！我等速起本部军马，杀奔城下，取了庞德首级，为邹渊报仇！”便撺掇魏延进兵。延亦是血勇之人，遂一面飞报刘备，一面进逼南郑。军至城下，列开挑战。张鲁教庞德引军出战。两阵对圆，魏延出马，庞德迎上。两个双刀并举，战有二三十合，不分胜败。武松看得火起，提起一对鸳鸯镔铁宝刀，徒步杀出阵来。张鲁令弟张卫出战。战无数合，焦挺、邹润引军杀上来。两边混战，张卫抵不住武松，回马败逃；汉中军阵脚挫动。庞德本部军乱，也只得拨马后退。魏延乘势麾军掩杀，乱军中正遇张卫。延大喝一声，卫措手不及，被一刀斩于马下。汉中军大败入城。魏延、武松等追杀一阵，便在城南下寨。
张鲁见兵败弟丧，转为忧虑，只得吩咐坚守。入夜，却报阎大夫回城。鲁急请来相问。阎圃道：“曹丞相遣征西将军夏侯渊为都督，引大军五万，屯于长安。某前去面请增援，夏侯都督已提兵入斜谷，前来救助汉中。教某先回报主公。”张鲁道：“刘备甚是厉害，连取阳平关、褒中，伤我兵将无数，何以是好？”阎圃道：“今日之势，曹刘两军南北并进，恐主公再难雄踞汉中矣。主公当速决策，或降刘玄德，或降曹孟德。若狐疑两端，恐大祸临头！”张鲁沉吟半晌，谓圃道：“曹公乃朝廷柱石，刘备却是织席贩履之徒，更兼与我有杀弟之仇，岂能降他！某愿以汉中之地，降于曹公。”阎圃道：“既如此，主公可再使某回报夏侯都督，催他进兵。主公在此坚守城池待援。”鲁便亲笔写了降书，将汉中太守印绶并户籍、地图，遣阎圃为使者，再回禀夏侯渊。
原来那夏侯渊用兵，一贯迅疾。军中有号云“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正督促诸军速进，忽有阎圃奉印绶、户籍，声称张鲁归顺朝廷。夏侯渊大喜，厚待阎圃。圃道：“南郑被刘备围困，势甚急。请都督出兵相救。”夏侯渊道：“此乃吾本分也。”遂召集诸将道：“刘备前锋屯兵汉中城下，大队尚在褒县。我等当急进兵，一举破之，以挫敌人锐气。但恐大军到时，彼心怯而逃。汝等可引大军在后，某亲率精锐，先赶往北山，截断彼退路。然后两头掩杀，可歼敌军。”行军司马郭淮道：“都督若占北山，贼军退路断绝，必走城西天荡山。都督可分兵于此埋伏候敌，必能得手。”渊大喜，先令张引五千精兵，走米仓山道路，往天荡山埋伏。次遣徐晃引一万军，杀奔南郑。自亲点五千亲卫军马，连夜出发，往北山去截断魏延军退路。却叫侄子夏侯德、夏侯尚与监军杜袭等，统带大军，押运辎重，缓缓出谷，作势欲取褒中，以牵制刘备。
再说魏延、武松、焦挺、邹润四个，顿兵南郑城下，日日攻打。城上张鲁亲自守御，倒也不能攻破。忽闻曹军大队出斜谷，当先旗号平寇将军徐晃。魏延等计议道：“闻徐晃是曹操部下名将，不可轻视。今皇叔大队尚在褒县，我前军只有五千人，若被徐晃与张鲁内外夹击，难保万全。不如且退。”正欲拔寨北去，斥候来报，曹军已断北山要隘，旗号征西将军夏侯渊。焦挺、邹润两个大惊：“我等在汉中，素闻夏侯渊威名，远震关西。今被他截断归路，怎好？”魏延道：“只好往西走天荡山。”遂连夜拔寨，渡过汉水西行。魏延亲引精兵断后。
黎明行到天荡山口，前军武松等三人方过去，只听两边号鼓连发，呐喊声起，涌出许多军马。当先一将，身长八尺，，威风凛凛，有诗道：
虎目雄光震敌胆，铁枪蹀血染红缨。河北道上号名将，青史留得铿锵音。
来将厉声道：“附逆贼子休走，河间张在此！”魏延大怒，拍马便与张交锋。斗不数合，两边曹军一起杀出，把魏延围在核心。延身边不足千人，舍生忘死，奋勇冲杀，怎奈中伏在先，又兼四面重围，无法冲破。张只高叫：“魏延，汝也是员名将，何不下马归降，我主魏公爱才，定得重用！”延瞠目大喝：“非死不降！”须发怒张，左冲右突。曹兵团团围上，刀箭如林。魏延身边士卒渐渐稀少。
此时武松、焦挺、邹润三个已经过了山口，听见后面鼓号，急回看时，魏延已被围住。焦挺道：“曹军埋伏此地，我等快走！”武松道：“魏延尚且被围，须得救了他出来。”邹润道：“曹军埋伏如此凶险，魏延又不是自家人，何必为他拼命？”武松怒道：“这是何言！魏延是我主将，若丢了他自走，算甚好汉！”也不多说，提了双刀，翻身杀进围去。这时魏延苦战一时，看难以脱身，正自长叹。忽见武松挥刀杀进围来，头发披散，势如疯虎，在战团中硬生生捅开一条血路。曹军皆不敢挡。魏延大叫：“武将军，你来作甚？”武松道：“你是主将，俺岂能独自突围？特来保你，同生共死！”张听得他豪迈，赞道：“好汉子，如此便一道送你等去罢。”麾军四面攻来，武松、魏延并肩力敌。正自交战，东边鼓号喧天，却是徐晃引大军杀到，在天荡山下又围了两重。武松手下，亦只突入了数百军。被十倍曹军围住，更加窘迫。焦挺、邹润二人看武松不容多说，竟杀入重围，这般危急，焦挺不由跺脚怨道：“魏延又不是我梁山兄弟，你这等舍命保他作甚！”邹润道：“行者哥哥便是这性子。眼下如何？”焦挺道：“哥哥速去寻刘备、公明哥哥来援救，我引军冲入围去，保护武松哥哥！”邹润道：“曹军这般凶猛，武二郎何等武艺，尚且被围住。你这去了只恐救不得他出来，又要陷没在内。”焦挺道：“武松救魏延，是为外人舍命；我却是救自家兄弟，便是陷没了也罢，正好同生共死，以全手足义气！”邹润道：“如此，我二人同去。”焦挺道：“若都去了，无人求援。你熟悉汉中道路，还是速去见宋江哥哥、刘皇叔，教发兵来救我等。若晚了，便收尸骨罢！”不待多说，高叫一声：“曹军休得张狂，没面目闯阵来也！”带本部军迎面扑入。那曹军汹涌如潮，焦挺虽然凶悍，又能如何作为？片刻间，亦被围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