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智多星弄舌交孟达，入云龙斗法败张鲁
刘备闻诸葛瑾前来，谓群臣道：“前番周瑜取蜀，被我所阻；今番定是看我得了蜀，前来索荆州为补偿。”吩咐先请使者到驿馆歇息，一边便教众人商量。吴用道：“我等兴复汉室，荆州甚是关键，岂能教孙权拿了去！”庞统道：“加亮所言甚是。若荆州与了孙吴，日后北伐中原，莫非单从秦川一路？”糜竺道：“但若不与，怕同盟破败，反利曹操。”诸葛亮点头道：“非联孙权，不足抗曹操。孙刘交好事大。且荆州之地，在三方交错处，局势复杂。某之计，不若分割他一两郡，维系同盟。”宋江道：“军师是何言！汉室土地，岂能举手送人？若是与了一二郡，他更求三四郡，却又如何？”吴用道：“以某看来，当严词回绝，反而干脆。”
诸葛亮摇头道：“如若回绝，孙权必然震怒。”庞统笑道：“孙权龟缩江东，怒又如何？若非孔明当初许诺于吴，今番也不须费口舌了。”亮道：“士元此是何言！若无孙刘联盟，惟令曹贼逞凶耳！”统冷笑一声，待要相争，备道：“众位且住。某已自有见识。诸位且先到后堂歇息。”亮、统对视，与众文武各自退下。刘备吩咐有请诸葛瑾。
须臾，瑾入道：“奉吴侯之命，前来恭贺刘皇叔取得益州。前番皇叔曾遣诸葛孔明云，若得益州，当交荆州诸郡于我主。我主遣我想问。”刘备作色道：“孙仲谋既与我结亲，如何乘我西行，取了夫人回去？我正思问此怨愤，如何尚遣大夫来索荆州？”瑾道：“皇叔息怒。夫人回吴，实是归宁探母。今只还了荆州，便恭送夫人入川，与皇叔相见。”备怒道：“仲谋欲以夫人要挟我换荆州耶？”瑾道：“岂敢。只是皇叔当初允诺，今便不当背信。”备作难道：“子瑜言之有理，只是近日新并益州，士众甚多。若无荆州，难以安置。吾正与诸将商议，北伐凉州。待得凉州，定交还荆州。”诸葛瑾道：“皇叔此言差矣。当初说取了西川便还荆州，如何寻借口变卦？”刘备道：“某非不知，只是荆州现有我弟关云长驻守，他最心高气傲。若还了荆州，无处安置。等我取了凉州，再换他来守，方才为好。”再三诉说，备只是推脱。瑾无言，只得道：“如此，烦皇叔作手书，某回禀吴侯。”刘备作了书与诸葛瑾，再三叮嘱：“子瑜回见仲谋，切表我不得已之处。”多赠礼物，送瑾东归。
诸葛瑾走后，众文武复出。庞统道：“这一去，孙权不肯甘心，必兴兵来夺荆州。”诸葛亮道：“士元既知如此，为何又主张回绝？无理之至！”庞统大笑道：“来便来。荆州有关云长、张益德镇守，莫非怕他吴军？”亮叹道：“单以军力，我何尝惧东吴？然国贼曹操势大，若不东联北拒，专倚武力，恐一旦两头，大局沦丧。”统笑道：“孔明毕竟多心。”各自散去。其后，东边传讯，曹操亲统马步军十五万征讨东吴。孙权起兵相迎。两军对峙数月，操遂无功而反。
建安二十年春，汉帝以曹操进爵魏公。操遂令夏侯渊、徐晃、张统兵五万，进讨关西诸乱豪帅。操亲召渊，密谓：“妙才平乱之后，当图东川。然张鲁据南郑三十年，势力非浅，又兼汉中地势险峻，难以力克。倘急攻之，恐彼反投刘备。汝可屯兵渭水之滨，静观其变。某却诈言欲再伐东吴。刘备天下枭雄，新得西川，又见我伐孙权，必乘势进兵汉中。张鲁被兵，必求救于我。如此两虎相争，若备胜，汝可入南郑助鲁；若鲁胜，汉中兵亦必疲乏，汝可乘虚夺取汉中之地，然后续进西川。”渊大喜，引兵去了。曹操又召夏侯道：“元让可引军，诈为行军合肥，却屯于寿春不进。孙权早窥测荆州多时，见此必乘机西进，如此刘备首尾不可兼顾。孤再亲提大军入汉中，一举而两川可定，刘备可擒也。”不胜佩服。于是自去召集青州兵，扬旌秣马，作势欲再伐东吴。
消息传到西川，刘备再召众臣商议。庞统道：“孙曹对峙于东，则数月之间，难以骤解。我可乘势进兵汉中。”备道：“然张鲁据汉中三十年，颇有人望；又兼鲁善妖法，不可轻敌。”庞统大笑道：“张鲁不过借邪教愚弄黔首。妖法亦从未闻可以动兵法者。今夏侯渊进兵关西，倘不急取，恐为彼得。”备再问诸葛亮。亮道：“士元以曹操伐吴，我正好取东川，却不知曹操去岁方才伐吴无果，时未满数月，焉能再兴师？彼实欲乘我攻东川时，却移兵夹击，使我益州之众被困汉中；一面使东吴兴兵来夺荆州，欲我首尾失应也。”备悚然道：“如之奈何？”亮道：“曹操此计，果然甚狠。然今夏侯渊屯兵关西，张鲁震怖，恰也是我取汉中良机。此时不取，必有后患。可调蜀中精锐，急入南郑击之。一旦得其地，然后以逸待劳，虽操亲来，亦无所惧，况一夏侯渊乎？”刘备道：“东吴兴兵来犯，如何应对？”亮叹道：“以某看，莫若还长沙、桂阳二郡与东吴。孙权得地必喜，如此我可专一西顾。”
刘备正欲点头，庞统站出，连连摆手道：“孔明。汝计策高明，如何总不脱割地二字？今曹操与孙权兵势方交，慢说操未必便有心西顾，便是当真如此，孙权要待操兵退去，方才来夺荆州。那时我早已得了汉中，军势更添，何惧吴儿！”诸葛亮正要答话，吴用挺身出道：“凤雏先生所言极是。然卧龙军师之虑，亦有道理。某愿引梁山军一路，东回荆州，相助关张二位将军驻守，保不教北魏、东吴，越我荆州半步！”刘备大喜：“加亮计谋深远，肯去最好。如此有劳。”吴用道：“尚乞一路军同去，也好照应。”刘备道：“便遣川将中郎将孟达，引本部二千军同去。”吴用领命。
庞统道：“孔明，我二人可着一人留守成都，接应后方。一人随主公讨伐东川。”诸葛亮道：“士元旧伤痊愈未久，不可跋涉。汉中我去可也。”统笑道：“我前番随主公取蜀，损兵折将，病榻卧了一年。孔明你随后入川，所到辄克，正是威名已足。若还与我争这武勋，没甚理了。”亮道：“既如此，便有劳士元。”计议已决，各自散去。
吴用回得自家营中，对宋江叹道：“诸葛孔明心思，真乃神鬼没测！竟把曹操、孙权肺腑皆看得透彻！”宋江道：“加亮去了，我却与何人商量？”吴用道：“花荣、裴宣等皆心思细密的。更有庞统先生在，何愁吃亏？倒是荆州一行，乃时局关键。我恐关胜、李应不好策划，故只好亲自去安排。秦明随我同去。”两个商量已定。
于是吴用与秦明领二千梁山军，并孟达二千川军，从西川出发，顺江赴荆州。沿途，吴用看孟达郁郁不乐，心中暗道：“也是个可用的。”于是一路攀谈，常促膝至夜。两个引为知己。这晚，吴用置酒请孟达，喝了几杯，吴用贺道：“子庆兄与法孝直迎皇叔入川，今皇叔得势，一半皆赖二公之力，更兼公才略出众，定有重用。日后尚望兄多提携。”孟达一饮而尽，长叹道：“人皆说刘备识才，某看未必！”拍案不语。用佯惊道：“子庆兄多饮了。眼见法孝直已是皇叔左右手，兄岂有闲置哉！”达道：“孝直能言善辩，自得刘备喜爱，某何以计较！牢骚满腹，加亮只作不知便是。”用道：“子庆兄这等人才，兼有大功，真如珠玉委地也！兄莫忧，来日倘得机遇，某定助兄建功立业。”达道：“如此谢过加亮。”用道：“我二人言谈投机，何不结拜兄弟？”达喜道：“甚好。”当下两个焚香祝酒为誓，约为兄弟，孟达为长。用心里暗喜。
日夜兼程到荆州，拜见关羽、张飞。羽道：“去岁有东吴派遣官吏，说吾兄取蜀，应归还荆州与吴。尽数为我逐回。”吴用道：“君侯作的是。荆州本是刘表、刘琦地盘，归属皇叔，正是理所当然。东吴凭甚要拿？君侯神威无敌，岂容他无理！”羽听罢，哈哈大笑。便令吴用等回潺陵，孟达且驻扎南郡。
再说刘备既定讨伐东川，遂编排军马。诸葛亮征调粮草已足，刘备遂自任主帅，庞统为军师，法正为参军。以黄忠、魏延为正副先锋，马超为中军大将，川将吴懿、雷同、吴兰等为辅，起兵五万。梁山军亦起兵相随。宋江亲自统兵。按李逵意思，原是定要去厮杀的。不料这厮贪酒肉，恰吃坏了肚子，只得作罢。于是宋江引公孙胜、杨志、花荣、孔明、孔亮、吕方、郭盛、安道全、刘唐、戴宗、时迁、李衮、项充十三个头领，一万余军马随刘备取东川。前后军伍长数十里，声威震动山谷。西川留诸葛孔明与黄权、赵云、陈到等人守把。梁山军余部由林冲率领，屯于广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