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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各自心思(2 / 2)

“可不是么!”赵小娘子总结一番,道,“总之是那些带兵打仗的大官太脓包了,朝廷总要换上几个厉害的,打上几场胜仗,把建酋灭了,天下才能太平哩。我爹爹听顺天府的老爷说,皇帝要派自个的老师去督师哩!”

瓶儿问道,“哪个是皇帝的老师?”

“听说是叫孙什么承宗的罢……”

赵小娘子说的这个孙什么承宗的,便是以以左庶子充皇帝讲师,礼部侍郎孙承宗。孙承宗字稚绳,高阳人。史载其“貌奇伟,须髯戟张。”“始为县学生,授经边郡。往来飞狐、拒马间,直走白登。”“喜从材官老兵究问险要厄塞,用是晓畅边事。”朱由校对孙承宗特别眷顾,史籍记载,“帝每听承宗讲,辄曰‘心开’,故眷注特殷。”

广宁之败后,王化贞弃城走,熊廷弼与俱入关。兵部尚书张鹤鸣惧罪,出行边。一年半前沈阳沦陷时一样,连日来,朝臣请孙承宗督师的奏章又一次雪片一样涌来。鉴于以王再晋、王化贞为代表的激进派,已经转变为主张放弃山海关以外领土的激退派,朱由校着急了,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刚好因为此次惨败,阉党集体失声,朱由校顺利的拜了孙承宗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直办事,东林议案也老调重弹起来。阉党受建酋连累,一股悲愤无法发泄,草草宰了熊廷弼算是还了东林一些颜色。

眼下的孙承宗,如履薄冰!兵部尚书这个职位,可能是大明朝最烫手的山芋了。而后金已不是当年的建酋,天启朝之前短暂的征战,努尔哈赤打败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又经过萨尔浒之战,明朝辽沈极其以北的庞大疆域成为其开国的疆土,可谓实力雄厚。而明廷西南平乱的精锐回调需要时间,千疮百孔的辽东局势如何稳定下来是个极大的难题。

是以如此清爽的傍晚,孙承宗不肯去赏玩庭院中的春色,反而是关在书房里,一支毛笔、一张宣旨、一砚水墨,挥毫直抒胸臆。那素白宣纸上银钩铁画,写了两首词:

其一曰: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璧山,将军空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其二曰:

绝顶峰攒雪剑,悬崖水挂冰帘,倚树哀猿弄云尖。血华啼杜宇,阴洞吼飞廉。比人心山未险。

常说字如其人,又道笔是刀戟、文为心声,这两首词当真是写得淋漓尽致,力透纸背。头一首伤时势,悲黎民受刀兵之苦、生灵涂炭,隐约透着对辽事计无可施的无奈。古往今来,没有攻不破的堡垒、也没有能持久支撑的被动防御。出塞在即,满朝文武盼望他能守住形势,苦撑待变。可他打心眼里不相信,目前的态势下,东林议案能拯救糜烂的辽东。何止是辽东,大明的万里江山便是一座漏风漏雨的旧屋,东墙倒了,拆西墙便能补救么?

“坚守”,他又在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两笔,心思如潮,“若是在辽沈失陷前就一直采用坚守之策,让熊廷弼好好的做他的经略,倒也是条可行之计;退而求其次,便是广宁之败前,能听熊廷弼坚守,也未尝不是条路子。现如今要坚守了,精锐既去,而王再晋又自毁长城,撤尽关外城池哨卡,要凭什么守了?便是守住了山海关,广宁既失,金人无后顾之忧,漫漫边境线上,哪一处不能用马蹄踏出个缺口来?”苦恼如剥茧似的,烦人的线头长得没个边,索幸不去想它。

看这第二首,“比人心山未险”,说的便是党争。党争虽惨烈,荣华富贵与戚,身家性命攸关,孙承宗也怕,却不如辽事那般头疼。在复杂政治斗争上,孙承宗有着先天的禀赋和丰富的经验。史载,“‘梃击’变起,大学士吴道南以谘承宗。对曰:‘事关东宫,不可不问;事连贵妃,不可深问。庞保、刘成而下,不可不问也;庞保、刘成而上,不可深问也。’道南如其言,具揭上之,事遂定。”

如今又要起变化了,孙承宗从衣袖里抽出两叶信签,展开来又浏览一边了一遍,随后喃喃自语道,“客氏、魏忠贤,你怎么就敢招惹这么多人呢!”上头一封信是国丈太康伯张国纪前日差亲信送来的,连着皇后那头,下面这封是辅臣吴道南今日差人送来的,连着浙党那头,他书案上还堆着两三本奏折,那是左光斗、杨涟等东林人请他代为传递的弹劾阉党奏章。

有些在意料之中,有些却着实是他没想到的。例如国丈昨日约请他明日去赴宴,不仅仅是宴请他,还有朝中其他一些重臣,各党党魁,多是与阉党不大对付的人。按本朝惯例,历代皇后以及外戚家族在历次党争中,都是不偏不倚的奉行中庸之道。如今国丈大人却明目张胆的聚会阉党的冤家对头,并且暗中商量倒阉之计。孙承宗敏锐的嗅觉觉察到了危险的政治斗争的味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朝中这种态势,让即将出关的孙承宗觉得,后脊梁骨上架着的钢刀随时会砍下来。不管是哪头会占上风,可以肯定的是,随着原本中立的王公贵贵戚倒向一边,以后的争斗再无回转的余地。

当然,孙承宗是打心眼里希望阉党垮台,永不翻身,可惜这种结局他连自己也不相信。王振、汪直之横,刘瑾窃权、魏忠贤僭称九千岁,一次宦官弄权可能是偶然,接二连三的发生那就是制度上的问题了,只要皇帝不同意变法,就算是魏忠贤倒台了,很快就会有人取而代之,也可能那人比魏忠贤还糟糕。孙承宗思来想去,默念道,“魏忠贤啊魏忠贤,你走得太远了……”

其实他和魏忠贤还有些交情的。当年魏忠贤还是给皇宫倒马桶的小太监,一日触怒某女官,受鞭笞,在皇宫的一角哭泣时,被孙承宗撞见。孙承宗询问缘由,魏忠贤如实相告,他一时起了同情,便指点魏忠贤巴结大太监魏朝,通过魏朝攀上客氏。后来魏忠贤果然通过客氏引荐,当上了朱由校的母亲王才人的典膳,专职负责饮食供应,这样魏忠贤才进了皇长孙朱由校的生活圈子里。可以说,没有当年孙承宗那醍醐灌顶的指点,他魏忠贤可能仍旧在倒马桶,贱若蝼蚁,便没有今日的权势地位。可惜魏忠贤贵人多忘事,因他弄权的事被孙承宗劝了几次,便连昔日的恩人也恨起来,如今俩人早说不上什么交情,便是平常人们之间的客气,也没有了。孙承宗给朱由校讲课,几次因缘附会的,便说起本朝宫人乱政的弊端,讲了些看法。魏忠贤知道后大恨,已然撺掇着客氏在皇帝面前说了孙承宗不少坏话。因看出辽东是个谁去谁落马的坑,为了让他出关督师,方便捏造罪名,客氏、魏忠贤没少在皇帝耳朵边吹风。这次倒客魏,孙承宗是铁了心要参与的,否则有这样一把刀悬着,此去辽东必定要遭殃。

昨日宴会上大臣们一致认为,“讨魏阉必参客氏,只要客氏倒了,魏阉自然无所依靠,应声落地。”可是如何才能拿下客氏,皇后那头能拿出什么有力的举措么?孙承宗简直要愁白了头。正烦恼的时候,门吏来报,说是门外一位叫袁崇焕的宁前兵备佥事求见。“宁前兵备佥事?”孙承宗愕然,心想这个袁崇焕倒是消息通天,如何会找到府里来了?广宁之败时,袁崇焕作兵部职方主事,是个京官,是以与孙承宗有些接触。广宁师溃,廷议退守山海关,崇焕即单骑出阅关内外。数日后还朝,具言关上形势,曰:“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并上疏言关外之地不可弃,宁远可守。而“廷臣益称其才,于是超擢佥事,监关外军。”史载,“大清举兵,所向无不摧破,诸将罔敢议战守。议战守,自崇焕始。”广宁初败时,朝廷里仍然主张守关外城池的大臣可说绝无仅有,除了皇帝朱由校,大概就只袁崇焕了。当然现在附议的大臣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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