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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长夜伴我(1 / 2)

话接上头,说武隶趁着月色火光,登上宁和轩拜见魏忠贤。魏忠贤鼎鼎大名,天下无人不晓,只是武隶还未曾见过,不知道他长得是个什么模样。进到楼内,武隶发现左右竟然无人,除了几个厂卫,诺大个舞楼竟然空荡荡的,连掌柜都不在。“哇噻!魏忠贤就是牛,这么大一栋楼硬是给包下来了!”夜静,听楼上缥缈琴声,厂番头领躬身指引道,“公公便在楼上等侯大人。”武隶谢过那头领,踩着吱吱作响的楠木楼梯,慢慢往上爬。武隶仔细瞧着脚下殷红的踏板,每一步走得都很慎重,前脚底板完全踩实了,后脚才慢慢抬起来。楠木质地致密又坚韧,不象梧桐木,踏起来有空空的浮响,不能让人能放心的踩下去。

攀过一段黑黢黢的楼梯,武隶那个大脑袋探出阁楼地面的时候,一团绯色的火光罩住了他。宽阔的大厅内,点点火光透过鹅黄笼沙,投射在每一个角落。整个大厅就是个大大的平台,临湖一面是落地长窗,现下正开得直。这是个相当独特的设计,窗外头就是涌动的湖水,人若是不注意,一脚踏错了,便有跌落湖中的危险。窗后是一席脚榻,铺着银白色的狐裘,脚榻前是上等的黄花梨酒案,两尺宽、五尺长,上头酒水丰盛,瓜果飘香。脚榻左侧摆着次席,也是两尺宽、五尺长的实木酒案,上头摆着些酒水、梨枣瓜果拼盘,后面却摆了一张太师椅,虚席以待。四处大柱上,纱缦半掩、流苏低垂,银钩挽着落地帷帐,伴着撩人的月色。

那脚榻之上有一人,端坐抚琴,除他之外,诺大的阁楼上便再无旁人。武隶远远看见,以为那定是魏忠贤了。他短腿紧捣腾了几步,走到那人跟前便要参拜。抚琴那人听到脚步声响,停下手中琴音,抬头望向武隶。灯光下,武隶见抚琴人星眸清澈,盈盈含笑,清爽处心旷神怡,抚媚时艳若桃李,端地亮如珍珠美玉,明艳不可方物。

武隶张大了嘴巴,这不是昨日宫里那个戏女么?虽然眼前她穿了一身文士服,天青色头巾将一头长发束起,作了男人的打扮,更添了几分豪气,显得英姿飒爽。武隶还是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没别的原因,武隶记得这女子与众不同的气质,动若脱兔、静若处子,独一无二的风度韵味。

佳人虽然赏心悦目,武隶倒还记得自个来这里的目的,“魏忠贤在哪里?”武隶左右找不见人,便要开口问。突见那女子素手曲指次席,示意武隶坐下。武隶想想,不忍拂逆佳人美意,便随意坐下了。

他前次见着魏忠贤是女装戏服,认定他是个女子,其实武隶真是误会了!魏忠贤本就是个美男子,身形细长,又因着力巴结客氏,去学了戏曲、唱花旦,举止便透着柔媚。昨日偶遇武隶,也是刚刚扮杨玉环,唱完一出长恨歌,故而才让武隶惊艳不已。因为知道武隶还是个能作诗词歌赋的雅士,魏忠贤今天特意挑了一身文士装,以增加亲和力。见着武隶探头探脑的傻样,魏忠贤就乐了。这家伙不懂规矩,也不晓得朝堂里的勾心斗角,倒是挺纯粹的。魏忠贤是一个野心勃勃、城府极深的人,习惯了朝堂上的、机关算尽。遇见傻气简单、豁达乐观的武隶,他隐约被这种率真的性格和不设心机的简单所感染,况且二人无意间有了同饮一壶浊酒的朋友之谊,也是有缘!虽然俩人还没正是交谈过,魏忠贤潜意识里已然将武隶当作了朋友。

魏忠贤自斟一碗酒,三指捻起酒碗,遥遥示意武隶,一饮而尽。武隶见他模样,不甘示弱,也倒了一碗酒,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真是好胜心害死人!从来滴酒不沾的武隶,一口气干了一大碗,耳根子开始火热了。

“好!”魏忠贤拍拍手掌,心里赞了一个。他见武隶喝酒,心想这个人行事也必定干脆,绝不拖泥带水的,是个男儿!他双手抚上蚕弦,一曲高山流水叮叮咚咚的流淌出来。武隶听着琴音,索性闭起眼睛来欣赏。虽然微微有了些酒意,他的心思还没糊涂,魏忠贤约他相见,却叫个美女在这里与她约会,是何居心?武隶头脑里立刻浮现出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难道是美人计?听着琴音洋洋洒洒,竹林七贤,魏晋风骨自琴音中呼之欲出。阳春白雪,果真大雅!人道是,琴声如心声,面前这女子该是何等胸襟才学才能弹奏出如此韵味。可惜武隶是听不懂了,一想到美人计,武隶笑容的味道就不大对劲。

“嘿嘿!什么都怕,就是美人计不怕!你只管来,我只管受……”武隶想得兴奋,又咕嘟嘟的灌了一碗酒,抹抹嘴角酒迹,他咧嘴笑道,“过瘾啊!”说罢索性拿起筷箸,击打酒缸碗盘,拖长了声音吟唱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唱四句,他便饮一口酒,一首曹公的短歌行*对酒当歌过后,他已然又干了一碗。古人酿酒效法自然,度数不高、口感醇和,后劲却极大。眼下武隶得意欢心,不在意喝了多少,只求畅意。俗话说,酒壮英雄担子,武隶喝了三碗,热气蒸腾,“胆大如斗”,便不在顾虑什么魏忠贤还是阉党,越发放肆的左右开弓,叮当敲击碗碟,又开始唱了,只是却不在装作风雅念诗,而是胡拼乱凑了一些市井俚歌。魏忠贤本就是市井无赖出身,原先又好赌博,倒听得得有趣,琴声一转,也弹起了轻快的调子。

武隶又喝了些酒,唱了一会,舌头渐渐大了起来。“好歌!……酒……”也不知道他是赞自己歌唱得好,还是魏忠贤的酒好。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哼着爱姑娘的小曲,手里比划了一下女子娇羞的形状。魏忠贤瞧得有趣,索性抛开琴不弹,笑着击掌应和。武隶酒喝高了,一个不稳倒靠在柱子上。手上牵牵拌拌的撤下一块青纱来,“咦!这……是什么……”武隶厥起嘴,将青纱蒙在脸上。青纱细细的编织摩挲在他脸上,很有质感。

“你……怎么不……弹……了?”武隶晃着走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还絮絮叨叨的说着,“你弹……我给你跳……跳个飞……飞天……舞”

“果真?”魏忠贤哈哈大笑,头一次在武隶面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虽然不象男人般雄厚,也不似女子一样委婉,却自有中性的温润,不象寻常太监般渗得慌。可惜武隶是喝得糊涂透顶了,什么也听不出来。他挣扎着爬起来,挥舞长绸,滴溜溜的开始转圈,要跳那飞天舞。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武隶又一跤摔了,撞到了酒案,满地杯盘狼藉。他挣扎的爬了几下,没起得来,颓然躺在地板上发昏。

武大人水榭歌台上风流潇洒,老婆张氏却在家里切齿咒骂。仆人拉着空步辇回来,报她说武隶在南池边的宁和轩会客,让车架先回来。眼瞅着都打过二更了,这武隶还不见踪影。张氏躺在炕上,心里念叨着武隶,“个贱骨头,会个球客,定是搂着骚女人风流快活去了!哼!那鬼地方能有正紧人么?”“这男人啊,就爱漂亮妖精,漂亮能当饭吃、当衣服传么?哼,贱男人!就喜欢那种把钱通通榨光的狐狸精,像俺这样人好又会持家的宝贝,反倒当草芥!”一股无名怒火冲上心头,张氏用力捏了捏拳头,关节嘎嘎作响,静夜听来倍觉毛骨悚然,“贱骨头,不扒他两层皮,就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怒归怒,觉还是要睡的。瞌睡虫上来了谁也挡不住,片刻的功夫,房间里鼾声如雷,响彻四邻,伴着张氏吱嘎吱嘎的磨牙声,被张氏惊醒的小孩号啕大哭。张氏睡的死,再加上平日里都是武隶照看孩子,张氏夜里也就没有牵挂小孩的习惯。小孩嚎了半天无人管,自己哭得没了力气,也就偃旗息鼓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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