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本是由辽宁大学吉平平、黄晓静合编、该校出版社1992年出版的《中国文学史著版本概览》。它在时限上接续陈书,“著录1949―1991年间国内外公开出版的各类中国文学史著作版本和内容简介的工具书。”其编例则按文学思想史、古代、现代、当代、地方和各体文学史分编,末附本书所涉及的文学史编著者名录。该书共收入各类文学史著作五百七十余种,其中含旧书重版和港台及海外学者所著约一百五十种。(参该书《序》与《编写说明》)
第三本是台湾彰化师范大学教授黄文吉主编的《台湾出版中国文学史书目提要》,台北万卷楼图书有限公司于1996年出版发行。该书实由两部分构成,前面五分之三是正文,后面五分之二为附录。正文称《书目提要》,对每种书均作提要,间有评论。其《编撰说明》云:“本书收录1949―1994年年间(含部分1995年)台湾出版之各类中国文学史著作,并包括尚未正式出版之博硕士论文”,这一部分仅以台湾出版的新书和台湾的博硕士论文为限,不包括大陆作者的新旧著作,共收中国文学史专书185种,论文78种。附录称《中国文学史总书目(1880―1994)》,则仅有简明的版本著录,亦有《编辑说明》:“本书目旨在反映中国文学史著作之总成绩,兼含台湾、大陆、香港、新加坡、韩国、日本、欧洲、美国、苏联等地之著作成果”,时限是1880―1994年间(含部分1995年),即从所知世界第一部中国文学史起开始著录,故收录总数达1606种之多。该书编例略同于吉、黄之书,但正文、附录均于“地方文学史编”外另列“台湾文学史编”,是其特色。
陈飞主编的《中国文学专史书目提要》继武以上三书,而又有自己的特点。最明显的是时限,本书上起世纪之初,下到2000年底,比上述诸书有不同程度的延伸;而更重要的是所收仅限于专史,而排除了按时间原则划分而形成的断代史和通史两种类型。
文学通史或断代史曾是文学史的大宗,这从以上三本书目即可看出。这类文学史的编撰者所持的文学观比较宽泛,往往带有总体和综合的特点,举凡各类作者和作品、各种文体、各种思潮、各种主题、各种风格,都在他们注视和论列的范围,而限于篇幅和体例,不可能讲得太细,只能择其尤要者叙述之,而把大量被认为次要的人物、作品、现象、问题予以舍弃。所以,若以文学观念为依据来看,这类文学史的性质其实乃是总体史或综合史,其特征是视角宏观,视野开阔,提纲挈领,重点突出,而叙述线条则比较简略粗疏。它能够给读者清晰的历史线索和文学发展的大体框架,却难以提供丰富的历史场面和生动的艺术细节,也难以对一些专门的问题作出系统追述和深入论析。经验告诉我们,文学通史是大学中文系传授知识、引导入门的重要基础课程,也可以说是诸课之纲;但它必须配合以系统的、份量足够的作品选课程(包括讲授和自学),更需要以各种专题课、研究课作为提高专业能力的步骤。追究这类文学史著作的来源,多与课堂讲义有关,有的是讲义的改写,有的就是讲义本身,作为教师讲课的辅助和学生入门的阶梯,它们当然有不可忽视的价值,但其功能毕竟有限,讲授者或学生、读者如果只是满足于文学史的一些基本常识或条条杠杠,那么尽管可以应付考试,实际上教学双方都会感到没有多大意趣。
文学专史则不同,它是通史的简约和加深,它将通史的泛观博览,改变为对专门问题的细究精研,将通史中的一个点(甚至某些完全被忽略的东西),铺成一个面,就此清理(或曰发掘)出一条蕴含于通史之中而又因体例所限被通史所省略不提的历史轨迹,并在文学规律的探寻方面作出更为具体的概括和表述。与通史相比,专史的视域是狭窄了,但资料和理论的开掘却相对地深了,它实际上成为“史中之史”,通史之粗纲有了这样一些细目,便能使史述更为接近历史的腠理和深层的经脉,从而使我们的研究著述最大限度地接近和复原文学历史的真相。在回顾和展望学术史时,我们清楚地意识到,已有的文学通史类著作数量已相当可观,集体合作的编写方式,固然有其利,但也有种种弊病,就目前的状况而言,重新编写通史(特别是搞出许多摊子各搞一种)似非急务,真正迫切需要而又前途无量的,是各类文学专史的撰著。文学史学科的长足进步和巨大繁荣,有待于文学史范式的更新和飞跃,但文学史类型的发展,乃是范式新变的重要前提和坚实基础。而各类文学专史的层出不穷,其意义正在于类型的百花齐放,类型在量上的不断积累和文学史理论水准的突破,必然酝酿着范式的质的飞跃。
于是,《中国文学专史书目提要》这部书的价值就很清楚了。首先,它虽还不能说是毫无缺漏,但却是百年来文学专史第一次有意识的汇总,既可供统览,又可供检索,编者抱着切于实用的宗旨制定编写体例,使它成为一部很有用的工具书;其次,对于文学史研究工作者,特别是正在寻找题目撰写博硕士论文的学术后劲们来说,这部书可以提供许多思路和启发。书中所收的各种文学史,学术质量高低不等,但他们的优点与不足、经验与教训对我们都是有用的。特别是我们可以受到启发:原来文学史还有如此多种多样的写法,原来从作者和读者的角度,从思潮、社团、文体、主题、风格、接受、比较等等角度,都可以编写出文学史来。我们会想:与文学有关的还有哪些因素呢,以它们为视角能否结撰出新类型的文学史来呢?我们又看到,仅文体一个角度,就能产生那么多种文学史,再细一些,仅一种文体之内,就可以产生那么多不同的题目,试看光是小说史,就有多少花样啊。如再加上专史与通史断代史的交叉,那文学史的题目岂不更多?于是我们确信,文学史专题研究和由此而来的文学专史撰著,视角和题目简直是无穷无尽的,就看各人的眼光和手段如何了。
我在一篇论文学史范式的文章中,曾说到:“目前,文学史研述的状况是日益趋于更健康更富活力的范式多元和类型增扩。文学史研述的繁荣前景是没有疑问的。”在对文学史类型的区分作了简略说明后,我说:“目前的情况是文学史类型正在日益增多,当个人著史愈趋繁荣之时,文学史类型的增扩将表现出比范式新变更强劲的发展趋势”。(请参拙文《中国文学史的演进:范式的视角》,载《中国社会科学》2001年第6期)现在,这部《中国文学专史书目提要》是完全可以印证我的上述判断的。在本书即将出版之际,主编陈飞要我为它作序,我就写了以上的话,以求教于编者和读者。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