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又长。它一直通向那迷雾的远方……”
安地又唱起了小铃铛吹过的那首歌曲。只是不再冲着那面远处的大镜子,而是冲着北筒子的方向,而且也不再站着:他同黑衣上飞着白粉色蝴蝶的大姐,坐在石板上;坐在她的双腿之间。
“记住喽,小牛犊子。女人没什么神秘的。千万不能毁了身体,再为她犯错误,蹲班房,进监狱,冤死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完了。好好把心思用在学习和唱歌儿上,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个李双江,胡松华什么的呢……”
大姐将安地搂在怀中,咬着他的耳根子,不时地对他悄声说着类似的话;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似一股温暖纯净的泉水注入了安地的心田,让他心花顿开,暗香涌动,两眼泛湿。他对大姐说:“大姐。我错了,跟您说了瞎话――我不属牛。”
“小东西。还挺有鬼心眼儿的。让我猜猜。你不会是属小笨兔子的吧?啊?不过你属牛倒挺合适的――不拉着、牵着你,都不知往前走。可牛吧,又太笨。哪儿会唱这么多好听的歌儿呀?到底属什么的呢?这歌儿一个劲儿往心里钻,跟条绳子是的拴人,应该是属蛇的吧?……”
“啊!你他妈少理我!!”一声惊恐吓人的女孩子的叫声,打断了大姐的自言自语。是从砖堆那边传来的。紧跟着便见“洋疯子”怀中那个女孩向这边跑来。
“不好了。她以前的朋友找她来了!”大姐说着话,将安地推开,向那个女孩迎了过去:“周旋!快过来。”
安地在她俩的身后,已看不到“洋疯子”的身影。从那间红色的小房北侧,石碑与斜脖槐树附近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和谩骂声。
九哥的声音:“她愿意跟谁跟谁,这是她的权利。你要不依不饶的没完,就拿这块儿砖先把我花喽!我要是不死,今儿个你就别想再走着回家了……”
洋疯子的声音:“跟丫那么客气干什么?人是我约来的。她从今儿个起,就是我的人了。你想怎么招吧?你要是觉得人少吃亏,咱们重新约个地方,你点地儿,x他妈不去!地震都没砸死咱们,不都想活得自在点儿吗?省得明儿个砸死喽冤得慌。一人做事儿一人当,我叫欧阳峰――听说过双姓吧?爷爷两条命,不怕送你一条。你也甭哆嗦,我那峰是山峰的峰,不是刀锋的锋,雷锋的锋……”
其他起哄的男人:“打跑了丫的完了。跑咱家门口儿抢‘圈子’来了――姥姥!”
大姐搂着女友的身子,抚弄着她垂在其肩上的头。不以为然地说:“让他们掐吧。掐出个公母儿来,你就省心认命了。省得老魂不守舍,前怕狼后怕虎的。”
“我就不愿意跟她。跟他妈块儿冰是的,老拿我不当人,把我当鸡干……”周旋的泣诉。
“别说了。这儿有小男孩儿!”
“我知道。让他学着点儿,以后别像那狗杂种是的,欺负女的。”
“你以前为什么不跟我说呀?我还以为你心浪呢!”大姐的责怪,转而是愤愤不平:“用不用我过去跟他算账呀?给他废了得了,省得他再糟践别的女人!”
“别去。扎不对地方嫌血管细的东西。你不怕他拉不出屎赖茅房啊?你摸摸我屁股上被烟头儿烫的伤口……”
“干什么呀――你?!讨厌。”
大姐口中叫着,拍着周旋正哈腰掀裙子的手。安地心里终于明白了,这个姐姐为什么老站着。他用手揉揉因为凶狠的别人伤害了女人而替男人羞愧发痒的鼻子。却被大姐看到了,伸手打了他那只手一巴掌,并且瞪了他一眼,咬着嘴唇,低头撞了一下女伴的脑门儿,用鼻子喷出了笑声。
安地的脸猛然发热,好像在同那只被打的手比赛是的;可怎么也追赶不上那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包裹着似的滑润的手指。当手指并拢挤压,还有些泛涩。脑子里想着挨打的原因,鼻头上似乎便闻到了一种气味儿。他不敢亵渎这个没有摸过自己身外之物的大姐。可他怎么也赶不走那个被船桨上的淤泥杵到鼻子上的情景和味道。他甚至觉得,自己单层内裤中那个跟大姐的心跳一条心的小弟弟的头,正与发湿部位的遮羞布藕断丝连着,就像脚下地面深处的筒子河暗道那沾满青苔的墙壁,与手指、脚趾相磨触一样。他想躲开她俩,到男人堆儿中去看看那个被“起义娘子军”当成冰块儿男人、钢针男人而抛弃、躲闪的人,是何种形象和神情。他想抓起块崭新的红砖,假装为教训那欺负周旋的男人准备教具,顺便把手上的东西抹擦干净。
“站着别动!哪儿都不许去――除非回家!”大姐似乎用余光锁住了他的全身。他刚一挪步,便被光的网和声的纲给罩住了。墙堆那边的声音小了。人群跟着像慧核是的高矮、生熟、爱恨、得失等矛盾是非的冰火,向南筒子河东沿儿便道上滚去。似乎是征讨者在撤退,抢夺者在友好地礼送。彼此还互递、相燃着香烟。围观的人稀稀拉拉地跟着,仿佛不甘心让他们就这么着没盖、没震、没治了的收场。个别刚听说消息的人,风驰电掣地从身边便道上飞掠而过,似乎唯恐这寂寞难熬的夜晚陡生的花边战云,没他观战、拉便宜手,便风流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