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海墙-第二十四章 厕所里诞生的《血染的风采》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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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厕所里诞生的《血染的风采》(2 / 2)

“我给您倒吧。”安地摇摇头,叹口气,赶忙起身走过去提暖瓶,被要求“自己来”的她硬是给推挡住。肌肤相碰触的时候,手臂上冷却的汗潮和她身上的香水味,让安地觉得有点粘腻腻的。他退身后行着:“那您就自己来吧。”

“嗯。咱们别瞎客气了。”王姐说着话倒完水,落座后,转转脖子道:“您要是累就睡会儿吧,我天亮就走。”

“不累。也睡不着。您怎么回去呀?我是说长安街从东到西,两边哪里是戒严的头儿呀?”

“广场周围呗。东边的王府井,西边的西单。不行再走远点,反正能绕着回家就行。”

“对了――您家有电话吗?”

“有公共电话。”

“那您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呀?省的家里人着急八慌的,不知道您在那儿,多揪心、多急人啊?”

“您真能体贴人。还真是的。急就急吧。赶上这种事,没辙。好在我还活着。电话号码?”她侧头皱眉,举起右手敲着头顶:“瞧这脑子――公共电话的号码我都给吓忘了。没事儿谁打它呀?”

“不行――这样。”安地说着站起身,走到录音机旁,按下开关,望着她说:“我想写点东西,您先歇会儿,床和沙发随便用。等天亮了我送您。您看行吗?”

“真的?我这人可爱认真,不会假客气啊!”

“难得。真是难得――‘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歌颂认真!认真万万岁!”

“毛主席说的吧?咱们母亲党最讲认真!哈哈。您觉悟可真高。”

“光有觉悟不行。最重要的是行动――没有行动没有安慰!您请自便,我不管您了啊,成吗?”

“成。那好,我想去趟厕所,再抽支烟。行吗?”

“茶几低下有手纸、烟缸和手电。您自己拿吧。用我带您去吗?”

“不用了。面对面,男左女右。只要别停电。”

“行了。走吧。我也正想去呢。”安地起身走到茶几旁俯身取纸和手电,举着对她说:“自己动手吧。”

“好。谢谢。”她说着话,抽卷了不少圈的手纸,在手里抟攥得缩小了体积,塞在上衣兜里:“有火儿吗?我的打火机没汽儿了。”

“有。”他低下头把茶几底层的烟缸取出放在面上。那是一个犹如向上敞开的喇叭花口状天蓝色的玻璃缸。缸底盛着一小堆细碎的小白石粒。上面放着一盒“中南海”牌和一盒“金桥”牌的烟,还有一个透明的塑料液体打火机。他把火机递到她手里。她嘴上谢着,从兜里取出瘪得不剩几根的“红塔山”软包装烟盒,抽出一支,站在他身后跟着换鞋往外走:“你不抽呀?”安地摇了摇头:“一会吧。嘴苦。”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本能地伸手拉住了他的右臂,低声说:“咱先露一小头探探路好吗?”

安地回头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她,笑着说:“我小胆子的命已经被您杀了半条!”

她不好意思地松开怀里搂着的手臂,低声说:“安弟弟别笑我啊。咱要是在这儿挨了枪子儿,能把窦娥冤给冤活喽!”

“哈哈。”安地赶紧捂住嘴遮挡住笑声的泛滥和传播。嘴里叨唠着“听人劝吃饱饭”把头探出了院门外:“报告王君,平安无事。”她追着走出院门的安地,伸手点了一下他的后腰,幽默地说:“那叫皇军,王道乐土的干活!”

安地笑道:“我汉奸不称职地干活!八路密探的可以――南边厕所离天安门近;北边茅房比南边的远一百五十米,我们还是向北吧?”

她开心地笑着停步,点上烟深吸一口,抬头向阴云密布的夜空吐出喇叭状的烟雾,推一下驻足等自己的他前行:“不会下雨吧?”

“没谱。”安地抬起头看看天,回头往东南方天安门的方向遥望着说:“愁云惨雾的。黄里透红。跟以前国庆节广场放完礼花后残留的烟雾是的。”

“差不多。可比那些烟雾要难散啊。又没有风。你以前捡到过礼花弹里的降落伞吗?”

“没有。当时太小了,没大孩子们腿长胆大,跑不快又不敢爬高,只能分享人家兴高采烈的喜悦,过过眼瘾。”

“我哥哥捡到过。还给我妈和我做了两件小汗衫呢;剩下的,我妈给他做了一条大裤衩。穿着舒服着呢。”

“是吗?现在还留着呢吗?都快成文物了。”

“早穿坏了。不是当抹布就是擦车擦鞋用了……”

“可惜了。”

“可我哥哥的那条裤衩还留着。我妈用它做了一个枕心儿!”

“是吗?世界无废啊!就看人们怎么善待和加以巧妙的利用了。从老山前线残腿归来的北京兵徐良唱的那首《血染的风采》,就是歌词作者蹲在厕所里孕育而生的。”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那作者的笔名叫陈哲,本名叫陈刚――有容乃大,无欲则刚的刚。他是我非常钦佩的五十年代生人,之一啊。有一天,熬夜写作看书的他有些不舒服,在‘麻花儿电台’那个有十几个茅坑的大厕所里新陈代谢完,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头一晕,眼一黑,怕点摔倒。他就势蹲下,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了老山前线那些蹲守在‘猫耳洞’里的战士们。一个一个没人方便的空茅坑,可能让他联想到了一具具棺材的口,他好像看到一个个死难者的归宿。他掏出笔,在手纸上写下了――‘如果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这移情别怜、别爱的一想,他哭了――‘如果我的眼睛,将不再睁开,你是否能理解,我沉默的情怀?’等他扶着墙站起来,慢慢往家走的时候,他想:‘如果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还会,永久的期待?’……”安地有点哽咽了,停顿了一下,深情的说:“一首歌回到家就快完成了――最后升华为:‘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别招我哭啊,要不然可止不住。我可是咱母亲的人!我哥哥就是死在越来越南了……”

安地立正,向她敬了一个军礼:“向最可爱的钢铁贵金属一族致敬!”然后伸出双手悬浮在她的脸前,轻声地哼唱道:“轻轻地捧起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望着她湿润的眼睛,他眼里却先流出了泪水。

她伸出向外略弯的左手食指为他挑抹去下滑的泪珠:“大夜里的跑这儿上党课来了!走吧。我都快憋不住了。”

“好吧。”意犹未尽的安地边走边说:“这首参加世界和平年活动的歌《让世界充满爱》,绝大部分也是他写的。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真够有才华的。”

“那是。看怎么说了。他还有新型材料外观实用的发明专利证书呢!”

“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屋里那佛像拼贴画就是跟他学的:三维立体石雕佛头的铜板照片贴在黑丝绒上面,借以揭示佛陀智慧突破无明的黑暗,一种平怀泯然自尽――平等。平静。平和。平安……”

“这脑子――学的真够快的!”她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赞叹着。

“偷着学的――还没付专利使用费呢!”

“到了。”安地站在一根有四五个中等身材大人高、二十多公分粗、略向西北方中南海高墙倾斜的圆木电线杆旁,指着一间灰色房子的山墙和上面透出灯光的纱窗说:“您先请,我在外面放哨。您出来我再去里面的男厕”。

“谁呀?是安地吧?”一位老年女人的声音。

“呦。雷大妈吧?还没停战哪?中场休息呀?”安地接着话茬,推了一下王姐的肩,低声说:“我们同学的母亲。这下踏实了吧?”她迟疑了一下,紧嘬了几口烟,把剩下少半截的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才点着头往山墙前的过道里走。厕所的门开在对着一堵院墙的南侧,向外微敞条关不严的缝隙,泄出一抹亮色。

“早歇了。睡不着。你听这‘突突突’闹心的声。他妈的。妨人!”

“怎么着?又让老妇救会员们给您干了锅呀?”安地说着往女厕后山墙绕去。

“姥姥。没干了她们就算便宜她们几个了。先赢后输。输了钱,还睡不好觉。这冤。”

“大妈。您好。”王姐自然熟地打着招呼。“我是安弟弟的同事,来打会儿麻将。跟您一样,手背。”

“你好。呦嘿。安地怎么有这雅兴了今儿个?三缺一,求他帮着凑把手他都不玩儿!”

隔壁的安地马上接话:“这不抓紧学呢吗?大妈!两块钱一锅儿,输给一帮老太太多丢脸呀?”

“你就知道省着仨瓜俩枣的买书。读那么多书管什么用?还不是得听枪杆子‘突突’的吗?冤不冤呀!”

“咱不是想为自己和搓麻人民服务吗?我完事儿了,姐姐,先回去弄点吃的。您别急。好吗?”

“行。”王姐答话:“那您就受累了。”

“安地。都跟谁呀?九子不是上外地拉西瓜去了吗?”大妈紧追不舍地问着。

“同事。没咱胡同里的。我雷弟弟睡了吧?”安地说着,走出厕所。

“嗯。没睡多会儿。他也玩了一锅儿。”

“奥。给我雷大爷代好啊,大妈。拜托!”安地往来路走去。昏黄的路灯光罩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胡同一侧院墙的阴影里。

“嗯。不是他捣乱我还输不了呢!你说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这么爱凑热闹呢!广播多少遍了都――‘后果自负。后果自负’的。还非跑出去看。要搁在旧世界里的朝代,那就是格杀勿论的词儿。”

“嗨。这不是关心国家大事吗。”王姐的声音。

“管个蛋用?谁不想胡[和]个海捞七对儿、清一色一条龙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就跟手里有会儿一样,能不用它吗?你打‘争上游’,抓了大小王八不用,那不是有毛病吗?哪朝哪代当官的不贪?”

“这不是新中国吗?大学生们不信这个邪――想改改老皇历不成吗?”

“成。全改到姥姥家去就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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