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就在那遥远的笑声里解她的扣子,然后和她滚作一团。她身上白白的,特别招人。有时候,根本不用我解。等我洗洗弄弄爬上床,她早就光溜溜的躺在那儿了――她性欲非常强。我在日本的那些女人里,她恐怕是最强的一个。
她经常当着我的面和家里人通话。我和她都不忌讳这个。有时候,她还让我凑在听筒那儿,听他儿子的笑声。小家伙还特别小,奶声奶气的,能听出牙齿漏风的感觉。呼呼呼的。电话挂掉以后,我也会取笑她几下。但心里一点觉不出有妒嫉这回事。她也一样。她甚至还在床上逼我讲和其它女人的事。这样那样的。她爱听,然后就缠上来了。一脸的绯红。我取笑她:“你拿我当春药呵。”她也不理。我讲得越脏、越露骨,她就越是来劲。没听清的地方还要追着问:
“后来呢后来呢?”
暗地里,我真觉得她有些变态。
不过,有那么几次,半夜我醒过来,意外的发现她在哭。她卷了大半床被子,背对着我,身体弓成个虾米。抽抽噎噎的。
我有点犹豫。不知道应该继续装睡,还是起床安慰她。不过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装睡。我想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是的,我和她睡觉、一晚折腾上好几次,甚至让她舒服得哭出声来,爷呵肝呵的乱叫一气。但全是狗屁,全没用。事情明摆在那儿――我不爱她。更重要的是,我想,她其实也同样如此。
我一边装睡,一边反思。我有个哥们,对于男女之事,总结过这样一句话,叫做:“性是皮,爱是毛。”毛是从皮上长出来的。可也不对呀,我在“室友”身上人工植皮多次,却愣是寸草不生。不像后来,陈喜儿像只软体小动物,歪歪扭扭的躺在我床上。我连女儿女人都搞不清楚,但还是粘上了。一下子长出来好多绿汪汪、青乎乎的东西。上面还滚着颤危危的露珠。我其实特别害怕陈喜儿哭,她一哭,我心里就直发毛,就整个没谱了。心特别疼。即便后来――即便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还是说在日本的那天早上吧。那个大雪天,吃完“室友”做的早饭后,我和她同时出了门。下了一夜的雪,交通出现了问题。很多平时选择地上交通方式的,那天也全都转成了地下。等我从地铁口出来,吡牙咧嘴、三步一滑的奔进海洋馆时,已经比平时整整晚了五十分钟。
海洋馆特别静。静得怕人。
所有的出入口,都有当地治安和海洋馆的保卫把守着。我出示了工作证件,一个脸上横了道疤的男人,把我提溜小鸡似的,一把抓过去。上上下下摸了个遍。他们这才一脸严肃的做着手势,示意我可以进去了。我刚抬腿,不知哪里突然窜出个大胡子的日本警察,冲着我叽哩呱啦的说了一长串日语。
我一句没听懂。但我知道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大事。
为了把这件事说清楚,也为了让后来发生的事有个合理交待,我想,我还是有必要把海洋馆的一些具体设施,再作一次解释。
其实,我每天穿上潜水服、戴上头罩,打扮成“蛙人”的样子,潜入到那片湛蓝的海水里去――
当然啦,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海水。而是经过加工以后的自来水。过程是这样的:当自来水进入海洋馆后,要经过一系列物理及化学的处理,才能用于配制海水。配制完成后,还要经过复杂的循环过滤,才能最终送往那些巨大的养鱼池。这还不算,消毒呵,杀菌呵,但同时还要加入一些有益的细菌,并且时刻监视水质的变化。这一套繁琐的过程,被称作海洋馆的“维生系统”。它必须一年365天、每天24小时不停运转。不要说停转一天半天,哪怕半个小时,十几分钟,也有可能出现极为严重的后果。
“昨天还好好的呀!”
后来,精瘦的海洋馆老板站在巨大而空旷的养鱼池前,捶胸顿足、痛不欲生的把这句话说了好多遍。他看到一个人,就死死的拖住。然后把这句话说一遍:“昨天还好好的呀!”等到那人眼眶红红的附合他:“是呀,还好好的呀!”他才把人家放走。再去拖下一个。我一连被他抓住了两次。说了一遍,再说一遍。还伏在肩膀上哭。鼻涕都蹭上面了。
我有点同情他。他让我想起了中国的祥林和祥林嫂。“我是笨,我是傻,我单知道下雪天野兽在山坳里没有东西吃才会到村子里来,我就不知道春天也会有狼。”我一想到这句唱词,立刻就会毛骨悚然。但我是真不知道日本也会有祥林嫂。不过事情也真是惨。也不知怎么搞的,那个要命的系统在雪夜里出了故障。等到早上被人发现时,池里面的鱼已经死了一大片。尸陈遍野。像刚打完赤壁大战似的。
更要命的是,一大片的尸体里,还包括了那两只镇馆之宝:“辛巴”和“星期五。”
我没见到“辛巴”和“星期五”的尸体。据说,它们张大了嘴巴,傻乎乎的躺在池底,就像睡着了一样。说真的,他们对我讲这事的时候,我也忍不住一阵伤心。我在“辛巴”和“星期五”的大水池前站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它俩特别有感情。那两个大家伙,憨憨的,整天乐滋滋,常会让我想到好多事情。有时我干活累了,或者临下班,常会偷偷跑到它们那儿去,和它们亲上一个嘴什么的。
我一直记得那些小孩子的尖叫声。红红的小脸,就那样紧贴着,都快要把玻璃挤碎了。就那样贴在那儿,嘴里使劲叫着:
“辛巴!”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