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放假在家的日子是新奇的,电视上每天还安排了不同年级的课堂,邀请特级教师给全市的孩子共同上课,每节课我都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吃着零食,还时不时地拿着遥控器换台,发短信给其他同学一起分享放假在家的喜悦。我更开心自己拥有了大把大把的创作时间,写作不再成为一件遮遮掩掩的事情,我光明正大地在日光的照射下延展我的思绪,随时与网络上的朋友分享最新的作品,大家在网络上总是相互鼓励,共同编织着绚烂的文学梦。
直到有一天,我对呛鼻的苍叶、苦涩的中药产生厌倦的时候,才开始憎恨非典的来临,它摧毁了我对这个春天所有的憧憬。每天不断蔓延的病情,使得无助、恐慌是我读懂最多的表情。我甚至面对地铁空荡荡的车厢时感到不知所措,每个人都戴着洁白的口罩,表情漠然,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彼此都不再试图感受对方的气息,因为害怕病菌的侵蚀,而用口罩隔断了惟一的关联,用尽全力保护弥足珍贵的生命。
我因为太过沉迷于文字而变得异常焦躁,甚至有患上精神分裂的倾向。我开始莫名地哭泣、发脾气,开始对周围的人产生巨大的不信任,开始把得不到的东西毁灭,我第一次感到文字产生的巨大力量已经超过了我的控制,我从驾驭文字而变成被文字驾驭。
2003年,我有了两次单独的长途旅行,年初的时候我去上海再度蝉联了新概念作文比赛一等奖,并且复赛文章《罗拉》得到了评委给出的一致满分,成为那届分数最高的选手。那时恰逢新概念五周年庆典,我作为获奖选手又作为参赛选手,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令无数人对我留下了狂妄的印象。
2003年底,我在小商品批发市场里接到了《花溪》杂志打来的电话,通知我去广州领首届花溪杂志原创征文大赛的“纯情文字大奖”。我居然还嫌“纯情”不符合我的写作风格而要求主办方换成“校园新人大奖”,又因为得知“校园新人大奖”有并列三个人,而“纯情文字大奖”只有一个人。而死皮赖脸地又给换了回来。
在那个也刚经历过非典肆虐的城市,我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周末。见到了喜欢的当红杂志写手,还与风头正劲的木子美隔席而坐,也见到了日后在电视剧事业上成名立腕的石康和赵赵。更重要的是这次比赛因为有赞助商的缘故,我不光来回坐飞机,拿奖有奖金,还领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护肤品,比如曼秀雷敦的唇彩啥的。我都当宝贝似的拿到同学面前显摆去了,我第一次感到开笔会是个多美好的差事啊!
2004年(1)
2004年,我开始单枪匹马地闯荡图站做连载,要去图书批发市场看布货的情况时,我才第一次感到一个人的力不从心,以及社会的复杂纷乱。
当我把新书的稿子全部写完的时候,已是04年的春天,那时她还不叫现在的名字,有一个很晦涩的取自王菲专辑里的名字《新房客》。以云南边陲小镇的一个叫“那时花开”的旅店为背景,记述来来往往每个房客的故事和心情,每个人上面多多少少有我的影子,却又是独立的个体。
十五岁那一年创作出的文字,在我现在看来,也依然是无法逾越的高度。那些华丽的辞藻,要一口气不间断才能念完的长句,交叉并列的选择性结构以及发生在五代十国的凄美挽歌,至今都让我引以自豪。
可它的出版过程却又一波三折。
2004年的时候正是青春文学市场最红火的时候,无数打着“80后”旗帜的作品层出不穷,甚至有人为了赶上这趟风潮,居然把自己1979年的出生日期悄然换成了1981年,洋洋自得地混迹在80后的队伍里。每家出版机构也以高起印、高版税的丰厚条件拼命地征集书稿,在封面上打打地标明“80后”、“青春文学”几个字仿佛就成了畅销的保证。没有独立作品的写手们,就几个人攒出一本文集,自诩为“80后的最强音”。而如今当我再回头看看那时蜂拥而起的出书浪潮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还有继续出版自己作品的机会,而更多的追赶潮流的孩子们,被过早地淹没在“才华早逝”的悲剧里。
起初,我却选择了一家很让人出乎意料的出版社——译文出版社。最先是一个孟姓女编辑写信给我,说非常喜欢我的作品,希望有机会合作,译文出版社现在也很重视青春文学的市场。紧接着我就把《新房客》的书稿发了过去,得到了孟编辑的高度赞许,随即进入了出版流程。
正规出版社的出版往往要经历三次审稿,我前两次都顺利地通过了审查,也接受了译文社很苛刻的条件,但是一想到能跟出版了无数国外知名作家作品的出版社合作,心里还是有抑制不住的喜悦,我希望这部作品在出版的时候就能有一个很高的。可是在终审的时候,一切幻想化为泡影,《新房客》被毙掉的原因正是因为它的内容晦涩。
已经把全部尽力投入到译文出版社甚至开始筹划插图制作的我,不得不抽身而退,一个人与多家出版公司打交道。从第一本书开始,我就秉承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教诲,从不轻易麻烦别人,所以当联系出版的时候,我依旧一个人孤军奋战,在大人的世界里为自己争取最大化的出版权益。
与第二家出版公司的交战更令我筋疲力尽,在一个七个人规模的公司里,我分别和三位总经理打过交道,有的是妇人心,有的是出版门外汉,有的是老奸巨猾,和他们接触的四个月里,我已经深谙成人世界里的规则,学会了微笑着强硬。出版的过程依然一波三折,虽然条件谈妥,但出版社的选择和插图风格上都发生了严重分歧,而此时另一家公司又以更高的首印向我抛出了橄榄枝。虽然总是看不惯这家老板脸上挂着的冷漠,但他的条件以及对书精益求精的制作又实在让人难以抗拒,我们甚至签好了合同,等待与之前的公司摊牌。
经历了巨大人员调整的第二家公司,保留下来的主力就是那个老奸巨猾的经理,他用整整一下午来说服我留下来,并把出版过程中我拥有的自主权承诺得天花乱坠。虽然在日后付诸实践中我发现了所谓的承诺与保障和放屁没有区别,但是在当时,在我感性永远胜于理性的思维里,我还是重新回到了第二家状况并不好的公司,希望大家一起努力能让彼此都有全新的开始。而第三家公司的老板在我表示歉意以后,立刻气愤得撕毁了合同,再无联络。
当归属有了着落后,为了能让它能成为可以流传下去的作品,我为它呕心沥血,邀请了当红的插画家梁毅绘制插图封面,从小小的书眉到具体宣传方案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还自己联系了当时榕树下的总编路金波来做连载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