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江山第一部-第五十七回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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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1 / 2)

行军法藩帅斩至亲

呈密信太尉示忠心

次日刘仁瞻和周廷构、孙羽等人登上城楼,对着紫金山方向极目眺望。紫金山距离寿州城莫约二十来里,如此之远,绝非目力所能及。刘仁瞻问道:“紫金山上的援军用烽火传递过几次讯息?”周廷构道:“拂晓时分,援军又传来讯息,说是今天就动工修筑长城。”孙羽叹道:“但愿他们早一日筑好长城,阖城军马就早一日得救。”周廷构道:“谁说不是。”刘仁瞻默然不语,非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面色凝重,原来他想的是周军绝不会坐视不理,必然百般阻扰。这个解围的办法万一行不通,究竟是出城决战还是坐以待毙?

打探军情的军士快步走进军帐,道:“禀告太尉,紫金山上的南唐军搬运石块,看上去是在修筑城墙。”李重进心中大奇,环望众将,道:“他们不想办法解寿州之围,却筑起了城墙,究竟意欲何为?”韩令坤道:“去看看就知道了。”李重进道:“备马。”出了军帐,众人上马,十余骑驰向紫金山。距离紫金山尚有四五里的时候,韩令坤道:“太尉,快到紫金山了,不能再往前走了。”那军士道:“是啊,紫金山周围数里都有巡逻的南唐军,不能再往前走了。”李重进天不怕地不怕,丝毫不把南唐军放在眼里,道:“南唐军都贪生怕死,如果果真遇上巡逻的南唐军,正好抓几个问问。”

又行一阵,只见十余骑疾驰而来。深入紫金山周围,除了南唐军,再也不会有别人了。李重进道:“抓几个活口,仔细盘问清楚。”高怀德高举银枪,一马当先,飓风一般冲了出去。对面为首的南唐骑兵大声道:“你们是甚么人?”刀还没有来得及拔出鞘,就被银枪刺中胸膛。却听得高怀德大喝一声,将其挑落在地。枪法丝毫没有停顿,银枪划成一片银光,须臾之间,又两名南唐军中枪。韩令坤等人知道他枪法举世无双,并不上阵厮杀,而是各自拿着兵刃戒备,一旦遇险或者落了下风,便即上前助战。

眼见眨眼的工夫三名南唐骑兵丧命于银枪之下,其余众骑兵自知不是高怀德的对手,再说对方诸人皆按兵不动,再厮杀下去只怕要悉数殒命。好在营寨距此不远,回去搬救兵还来的及。众南唐骑兵都是这般心思,于是争先恐后逃向紫金山。高怀德喝道:“往哪里逃?”银枪横扫,打中最后一名南唐骑兵的背脊。他应声栽落于地,定睛看时,银光闪闪的枪尖指着自己的咽喉。只要再往前数寸,就能刺穿要咽喉了。高怀德大声道:“你想死想活?”那骑兵已然吓得尿了裤子,满脸恐惧,呆了一会,道:“想活,求你饶我一命。”高怀德道:“我问你话,你一五一十回答,我便饶你一命,倘若有一句假话,看到我的银枪没有?”那骑兵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道:“不敢撒谎,不敢撒谎。”

高怀德问道:“你们为甚么要修筑城墙?”那骑兵都:“寿州城里没有粮食了,快要饿死人了。许将军、边将军和朱将军急中生智,于是决定效仿长城,往寿州修筑一道城墙,为的是运送粮食。一旦城墙连接了寿州和紫金山,不但能救寿州军民,还能伺机反攻。”高怀德知道他没有说谎,不再追问,驰马回行。那骑兵见他一诺千金,当真捡回了性命,慌忙而去。行到李重进跟前,高怀德道:“太尉,末将问清楚了,南唐军往寿州修筑城墙,为的是往寿州运送粮食。”李重进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轻蔑鄙夷之意,道:“看来许文稹他们真的是无计可施了,竟然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我早就说过,南唐无人可用,许文稹、边镐、朱元三人也不过如此。”袁彦问道:“高将军,你怎么放走了那个南唐骑兵?”李继勋被解除兵权之后,袁彦接任了步军都指挥使。高怀德道:“我答应过他,只要说实话,便放他一条生路,总不能出尔反尔罢。”韩令坤道:“太尉,敌军的追兵很快就会到了,咱们回去罢。”李重进毛茸茸的大手一挥,众人当即驰马离去。

回到营寨,走进军帐。高怀德道:“太尉,一旦连接寿州和紫金山的长城筑成,不但寿州之围可解,而且进可攻退可守,咱们绝不能让南唐军得逞,下令出击罢。”众将纷纷请战。李重进沉吟片刻,道:“当然不能让南唐军得逞,当然更要出击,但是还不到时候。”众将相顾愕然,按说李重进性情急躁,若在从前,早就下令出战,打得紫金山上的南唐军措手不及了。今天何以漫不经心,好整以暇,好生叫人琢磨不透。难道是战事久拖不决,身心俱已疲惫了,斗志也消磨殆尽了?众将不知道李重进葫芦里装的甚么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高怀德问道:“不知太尉有何打算?”

李重进不答反问,道:“河中之战,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参与过?”韩令坤第一个答道:“末将参与过。”众将回答,竟然有一半人参与河中之战。李重进道:“当年李守贞高竖叛旗,自称甚么秦王,太祖领兵出战。河中城墙高耸坚厚,强攻硬打虽然最后能够获胜,但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并不划算。太祖思来想去,决计围而不攻,并且在河中城外修盖房屋的办法,以此消磨叛军士气。只要城外的房屋建的差不多了,叛军就杀出来毁坏。可是毁坏之后,太祖又下令重新修筑。这样你来我往,叛军越来越少,士气也越来越低落。最后太祖一鼓作气,一举攻破河中城。”顿了一顿,又道:“现在许文稹他们仿佛当年的太祖,而本太尉绝不能重蹈李守贞的覆辙。紫金山距离寿州二十多里,时间还早,等到他们所谓的长城快接近寿州的时候,再出其不意,突然袭击,一举拆毁他们辛辛苦苦筑好的长城,我要让刘仁瞻和许文稹他们尝尝真正绝望的滋味。”众将听完这段话,无不如梦初醒,纷纷赞叹李重进深谋远虑。李重进道:“密切查探紫金山上南唐军的动向,若有变化,随时向本太尉禀告。”众将齐声唱喏。

紫金山上的南唐军既要修筑长城,又要防备周军,起初还有些担心。可是周军始终没有动静,甚至小打小闹都没有,似乎瞎了一样,没有看到在修筑长城。许文稹、边镐、朱元三人大喜过望,觉得李重进不过如此,之所以赖在淮南不走,无非仗着人多罢了。论说文韬武略,连边也摸不着。于是不断加派人手,昼夜不停筑城,只盼能再点解寿州之围。南唐军民干得热火朝天,长城也一寸一寸向寿州推进。

这天刘仁瞻、周廷构、孙羽等人登上城楼,其实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伫立城楼,目力所及,能够看到极远。紫金山虽然距离寿州二十来里,但是修筑的长城已经长达十数里,仿佛一条长龙一般,凝目眺望,竟然清晰可见。周廷构抬手而指,道:“藩帅请看,长城距离寿州已经不远了,目力所测,大约还有十里左右了。照这样下去,快则十五日,慢则二十日,长城就能抵达寿州,咱们就有救了。”刘仁瞻脸上殊无一丝喜悦之情,反而忧心忡忡,摇头道:“不对,不对。”孙羽问道:“有甚么地方不对?”刘仁瞻道:“按照常理来说,李重进绝不会袖手旁观,可是长城已经筑到一半了,还是没有动静,这不合常理。”

周廷构笑道:“或许周军没有察觉,不知道在修筑长城。”刘仁瞻正色道:“这么大的动静,李重进既不瞎更不傻,怎么会看不见?”顿了一顿,又道:“换成是你们,会怎么样?”孙羽道:“当然不能让长城筑成,必须千方百计毁坏。”刘仁瞻颔首道:“这就是了,你能这样想,李重进也一定这样想,时至今日,他还是按兵不动,一定是在等待时机。到了半夜用烽火向紫金山传递讯号,就说李重进必有阴谋诡计,一定要提防他偷袭。”顿了一顿,又道:“还要告诉紫金山,修筑长城不易,现在不妨慢一些,做好迎击敌军偷袭的准备。”周廷构等人面面相觑,均想都快要饿死人了,阖城军民翘首以盼,无不盼望长城早点修到城下。这个时候不催促早点筑成长城,反而要慢点,简直荒谬绝伦。刘仁瞻见众人默认不语,知道他们心中在想甚么,道:“城里粮食竭绝,身为主帅,我比诸位都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先乱了阵脚。李重进悍勇绝伦,一定会有阴招,不得不防。”闻得此言,众人这才应允说是。

这天正午,韩令坤走进军帐,道:“禀告太尉,长城距离寿州莫约只有十里了,是不是该出击了?”李重进嘿嘿一笑,道:“大家都摩拳擦掌,等不及了吗?”韩令坤颔首道:“是啊,就等太尉一声令下了。”李重进道:“闲了这么多天,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传本太尉军令,今夜向紫金山开拔,明晨突袭南唐军,拆毁他们筑成的长城。”韩令坤答应一声,当即出帐传令。

入夜之后,三万周军在夜色掩护之下向紫金山进发。次日凌晨,周军发动突袭,直如神兵天将一般冲向长城。南唐军只顾着夜以继日的筑城,疏于防范,被杀得措手不及。不但辛辛苦苦筑成的长城被毁,而且伤亡多达五千之众,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之极。经此一战,南唐将士终于见识到了李重进的兵法,士气低落到了极处,再也无力驰援寿州了。

寿州军民左等右盼,等到的却是援军战败,长城毁于一旦的消息,有人扼腕叹息,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大骂周军恶毒,不留一条活路。刘仁瞻知道这是许文稹、边镐、朱元诸将轻敌的结果,没有责怪抱怨,心想援军指望不上了,而城里的粮食竭绝,绝不能坐以待毙。他决意与李重进殊死一战,以解寿州之厄。于是写了封信,信中请求齐王李景达,说道如果战败阵亡,就让边镐代替自己镇守寿州。将密信封好之后,传来信使,让他悄然出城,将密信交给李景达。

援军战败,长城被毁。寿州解围,成了梦幻泡影。刘崇谏已然彻底绝望了,他自幼就没有吃过甚么苦,可不想活活饿死,逃出城去的念头再次浮现于脑海之中。这夜他趁家人们熟睡之际,偷偷摸摸打开大门,走了出去。没走多远,忽然转过身去,对着府邸跪下,道:“阿爹阿娘,孩儿不想饿死,孩儿要走了,你们保重。”他以刘仁瞻儿子的身份欺骗守城士兵打开城门,出城而去。来到淮河边,寻找舟船的时候却被巡夜的南唐水军发现。南唐水军见他鬼鬼祟祟,行迹十分可疑,怀疑是周军的奸细,于是连夜审问。南唐水军原本要严刑逼问,但是刘崇谏生性懦弱,没有动手就已经实话实说了。不仅如此,还央求给点吃的。

次日刘仁瞻来到官署,过了一会,一名军吏道:“禀告藩帅,来了三名水军,要求见藩帅。”刘仁瞻道:“请他们进来。”那军吏走出官署,领了四人进来。刘仁瞻见刘崇谏五花大绑,心中大奇,道:“谏儿,怎么是你?”自寿州被围困以来,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有时军情紧急的时候就在官署里打个盹。拂晓出门的时候,还以为刘崇谏尚在熟睡,那知竟然给水军绑了起来,自是大惑不解。刘崇谏鼻子一酸,哭道:“阿爹,快救孩儿。”刘仁瞻询问那水军校官,道:“这是怎么回事?”那水军军校道:“昨晚在淮河边巡夜的时候,发现了他,他说是藩帅的儿子,虞候不知真假,命末将领到藩帅面前辨别真伪。既然是藩帅之子,这件事就水落石出了。军情错综复杂,误捉了小郎君,请藩帅见谅。”转身又道:“赶快松绑。”那两名水军士卒急忙解开绳索,刘崇谏揉着臂膀,皱眉道:“我说我不是假的,你们偏偏不信,现在相信了罢。”那水军军校陪笑道:“两军对峙,咱们怕有奸细混了进来,不得不小心行事,还请小郎君海涵。”又对刘仁瞻道:“末将告辞。”刘仁瞻道:“转告虞候,周军大举偷袭,紫金山的唐军大败,死伤不计其数,说不定周军还会故技重施,一定要小心防范。”那水军军校答应一声,带领两名士卒离去。

刘崇谏道:“他们差点就要用刑,幸亏孩儿机灵,说出了阿爹的名号。虽然没有用刑,但是...”刘仁瞻一声断喝,打断他说话,质问道:“你昨夜没有在家里睡觉吗?甚么时候出城的?偷偷出城,想做甚么?想向周军投降吗?”刘崇谏见父亲的脸色铁青,语气越来越是严厉,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原来刘仁瞻治家如同治军,家规极其严厉,三个儿子但有过错,轻则训斥,重则鞭笞,绝不姑息。刘仁瞻厉声道:“快说。”刘崇谏道:“阿爹,孩儿饿了,想出去找点吃的。”刘仁瞻不禁痛心疾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这般没有骨气,怒道:“还要狡辩,你偷偷出城,分明是要向敌军投降。”刘崇谏见父亲识破了自己,连忙央求道:“父亲息怒,孩儿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刘仁瞻道:“本帅早就有令在先,出城投降者腰斩。来人,将他拖出去,就在官署外处斩。”

周廷构和孙羽见他公事公办,要大义灭亲,腰斩亲生儿子,当即劝解。周廷构道:“藩帅息怒,他还是个孩子,已经知道错了,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孙羽道:“是啊,小孩子一时糊涂,总算没有大的失误,看在咱们面上,随便打几军棍,让他长个记性。”知道刘仁瞻刚正不阿,言出必行,一边说一边向刘崇谏使眼色,示意他快逃。刘崇谏倒是想逃,可是终究不敢。刘仁瞻正色道:“他十六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本帅的军令一视同仁,绝不会因人而异。身为我的儿子,触犯军令,比起常人更加罪加一等。本帅今天若放过了他,就是徇私枉法,何以服众?都怪本帅平日忙于公务,疏于管教,没有把他教好。”说到最后,悔恨之情,形于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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