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玉者说:“玉,人皆向往。鄙人示治玉工匠,人人赞其为稀世珍宝。故此,鄙人才敢献与大人。”
子罕说:“吾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宝玉赠与吾,二人皆丧宝也。不如各自怀有宝物,各安其心。”
献玉人又道:“小人怀璧,不可以越乡,恐为盗贼所抢。献给大人,是想以此保命。”
子罕闻之,请献玉人将玉放置在其居住的乡里,命治玉工匠精心雕琢。完工后,他协助献玉人将其出售,卖玉得富后又命人送其归家。
“献玉人遇到子罕,是他上世修来的福气。”智盈羡慕不已,“性命无虞之外,还满载财富归家。”
“看样子,智将军是恨不得变成献玉人啊。”智盈一脸向往,赵武不禁有些失笑,调侃起来。
“二位将军面前,晚辈不敢有所欺瞒,的确有此想法。”智盈倒是落落大方,“献玉人遇到子罕,不仅保住财富,还收获了拳拳心意。子罕何其有心?爱惜自己的品德之宝,又不夺人之宝。不仅不夺,还助人成其所爱,变玉为财,护送人归家。”
停顿片刻,智盈继续道:“拥有这笔财富,献玉人家中老小从此生活无忧。试想,这样的际遇,一世人恐怕都难遇一次,遇到了怎能不令人艳羡?”
“的确令人神往。”韩起点头道:“难得子罕身居高位依然清醒自持,乐于助人。献玉人一定感激一世。不仅如此,还会将感恩之心回馈于世,遇到受困荆棘之人,他定会倾心相助。毕竟,他曾从子罕身上得到过帮助,感受过他人的温情和直指人心的善意。”
“子罕之宝才是超越璧玉宝马的稀世奇宝。”凝聚赵武眉头的轻愁又弥漫开来,“可笑我等凡夫俗子均以有形之物为宝,却不知爱惜操守,成人之美才是世间极品。成人之深,己宝便得进一步磨砺雕琢,德行播之越远,则己宝愈见精致珍贵。”
“叔向以为郑之罕氏、宋之乐氏应是后亡之氏,将来必定执掌国政最长。尤其是宋之乐氏,施舍却不以此为恩惠,更胜一筹。”智盈对叔向素来崇敬,“想来太傅说的应该不假。”
郑国子皮属罕氏,宋国子罕属戴族乐氏。两个氏族都是世族大家,患难之时又能身先士卒,前有祖荫庇佑,后有德行助力,怎能不旺?
听完智盈的话,赵武想得更多。
他首先联想到自己。家族的兴旺暂且不提,不说有大德,自己一向谨言慎行,努力支撑起整个家族,算是已尽人事。至于国,他暗自叹气,摇摇头。献玉人遇到子罕是他的幸运,从前先君对他的提携也是他的福气。待他终于坐上中军元帅兼执政大人的宝座,准备大展鸿图时,为何竟有种时过境迁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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