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穿杀死晋灵公算起,栾氏、郤氏联手扳倒赵氏、晋厉公一日杀“三郤”陈尸朝堂、中行氏和栾氏劫持并杀害晋厉公及众党羽、栾盈带领曲沃族人率兵谋反。这些事件无一不在昭示:晋国的君权与卿权之间、各卿族之间的争斗渐成常态,无法回避。这些内讧对晋国政局的危害一次比一次严重。
尤其是最近的栾盈谋反,虽未造成国君被杀或是更严重的后果,但是事件持续三年,牵涉甚众。各卿族全力迎战,栾盈都能打到宫室,形势可谓相当危急。
栾氏的背后,有齐国的暗中扶持。趁着晋国内部乱成一团之际,齐国还乘机出兵侵扰晋国。晋军不得不临时改变策略,以击退外敌为先。待到与齐军遭遇,对方已经撤退,只能抓三猫两狗聊以安慰。
“栾氏之乱”跟从前的赵穿杀灵公,中行氏、栾氏杀厉公不同。除了牵扯到晋国内部株连广泛之外,还引入外敌,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中原小国肯定不至于蠢到要跟晋国对抗的程度。尽管不满,最多依附楚国或别的大国。反正他们从来无法自主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秉持“择强者而从之”,在夹缝中求生存。
三个大国则不同。他们更像是大型猛兽,强大有力。天生的嗜血,注定了他们一有机会就会扑上来咬晋国一口。晋国内乱,他们求之不得。如果再有哪个大族向他们伸出手指勾引,与他们里应外合,他们便会如狼似虎——把晋国尽力蹂躏,以期削弱其实力。
毕竟,自从文公执政以来,晋国在中原呼风唤雨太久,谁都眼红。晋国地处中原,东有齐、西有秦、南有楚,这三国不约而同或有备而来,不用三个,一个就够晋国疲于奔命。
栾氏全族被灭,对晋国统治者而言,又一个隐患被清除,似乎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目前的六卿,谁敢保证他们会乖巧听话,事事顺从?就算赵武、韩起,看起来最是温顺无害,假如其他卿族挑衅,总不能要求他们坐以待毙吧?困兽犹斗,何况是手握兵权身后一众家兵的中军将佐?
士氏和中行氏象两颗定时炸弹。有了灭门栾氏的丰功伟绩,怎知他们不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下一次兴风作浪,他们会挑哪个软柿子下手?
魏氏和智氏呢?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隔着肚皮,莫测难料。一个家族几百人,六个家族加起来变数有多少?
郑国的七穆,都是郑穆公的后人,算起来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叔伯子侄,照样斗得你死我活;宋国的六卿皆出身公族,不也手足相残?楚国这样的“荆蛮”更是不得了,叔叔杀侄子篡位,弟弟杀哥哥取而代之。
堡垒都是从内部被突破的。内斗何时发生,却无人能够未卜先知。所以,对晋国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与楚休战。把对外的精力收回来,专注国内生产发展,平衡各阶层利益,尤其是卿族利益。
基于以上思考,赵武执政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减轻各诸侯盟国的贡赋。这是不用与任何人商议便可达成的事项,属于他的职权范围。不用讲,此举收获了众诸侯国的一片赞叹,缓和了外部压力。
至于与楚休战,赵武想了很久,他努力回想上一次晋楚弭兵时的情形。以此验证,此刻是否是与楚和谈的最佳时机。
公元前579年,由宋国执政华元牵线,促成晋楚第一次弭兵之会。当时的晋国是怎样的呢?
当时晋国的外部环境——
有对齐“鞌之战”的胜利在手,驯服齐国乖乖成为晋国的盟国;出兵救援处于楚国包围下的郑国,晋楚两军在绕角相遇,晋国用计,楚军连夜溃逃;对秦“麻隧之战”,晋国大败秦军。齐国成为晋国的盟友,秦国不敢再犯,南面的楚国成为晋国重点留意的对象。
当时晋国的内部环境如何呢?——
“下宫之难”爆发,晋景公派栾氏、郤氏出兵清剿赵同、赵括两族。这是继先穀联合狄国谋反之后,又一个以相同罪名论处的卿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