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宠臣伍参则极力主张迎战,因为他认为,楚国胜算很大。他的理由是:晋国主帅刚刚上任,跟军队仍在磨合,未能服众;中军佐先穀为人刚愎自用,向来我行我素,难以制约;将帅意见不合,三军无所适从,必定兵败。
为争取参战,伍参还激将楚王:“我主帅为君,对方为臣,君若避臣,岂非甘受耻辱?”
楚王气极,面子上过不去,只得命令孙叔敖改辕向北,驻扎在管地以待晋军。
就在晋楚两军内部暗潮汹涌时,夹缝中的郑国也不平静。
郑国深知,一旦楚军调头离去,晋军必定再次降临,到时难免又是一场恶战。时序仅半,已遭受楚国两次围攻,郑国实在不堪其苦。如果两个大国针锋相对,决出胜负,郑国只要投向胜利者的怀抱,就能求得暂时安宁。所以,两国退兵是郑国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郑国国君派皇戌出使晋军。到了晋军军营,皇戌声称:“郑国之所以与楚签定盟约,乃是为了保全社稷。其实,郑国对晋国从未有过贰心。楚军战胜我国,难免骄傲,如果乘胜追击,再加我国为后援,楚军必定兵败无疑。”
皇戌的一番言辞犹如巨石入水,再次激发晋军内部关于战或和的争论。
先穀仍坚持己见。他认定,挫败楚国、臣服郑国在此一举,所以必须战。如今又有郑国使者的保证,晋郑两国联手,何愁不胜楚?
下军佐栾书第一次公开表态。他认为:“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戒慎戒惧,告诫国人,民生不易不可懈怠,否则祸必速至;在军中,楚王无日不申诫军士,无人可保常胜。当年商纣王百战百胜,最后也难逃国破身死的下场。另外——”
栾书引经据典,“楚王动辄用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事迹勉励众军士,目的就是告诫他们不能骄傲,要时刻保持警惕。无论如何,楚军绝无郑国使者所说的疲惫傲慢。所以,不可轻易与之对决。”
下军大夫赵同站在弟弟赵括、赵婴一边,共同拥护先穀。他们认为,率兵而来,就是为了与敌人相遇,既然有机会对峙,为何不决一死战?如果打赢了,一来扬威,二来属国也能从此一心一意忠于我国,岂非两全?
就在晋国内部众说纷纭,争执不下时,楚国也派出使者来到晋军营帐。
来者乃楚少宰,说辞很委婉,语气却很坚决:“寡君少遭闵凶,不擅辞令。听闻贵国两位先君出入此地,就是想安定郑国。岂敢惊扰郑国?只希望几位不要在此地逗留太久。”楚国使者的意思是,如果要退兵,麻烦赶紧退兵。如果要打便打,请早点做出选择,不要拖泥带水。
士会的应对很含蓄,态度却很鲜明。“昔年,周天子命我先君文侯‘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如今,郑国不遵循天子命令,寡君使我等问之于郑,岂敢劳烦楚国官吏迎送?”士会想表明,郑国之事,晋国有插手的权利。战或退全由晋国自行决定,轮不到楚国来干涉。
楚国使者的目的,是想刺探晋国的真实意图。就算双方都不战而退,至少也要在言语上压制对方,占到上风。想不到士会说话滴水不漏,真相没打听出来就还罢了,还被如此抢白。没奈何,只得客套几句,打道回府。
先穀认为,士会表现太过柔和谄媚,不够鲜明果决。于是,他命赵括送走楚少宰,并对他说:“适才我国的行人言辞有误。寡君使群臣来到此地,就是要将楚国驱离。临行前,国君还交待我等,不能回避敌人。所以,臣下们无从逃避命令。”
经过此番试探,楚国已知,晋军内部意见不一。之后,楚王再次派人前来假意求和。晋国主帅荀林父正为战或和犹疑不定,楚军却在此时抛出橄榄枝,于是果断答应了楚国。双方约好,于某日签订盟约。
得知晋军内部不和的情报后,楚军内部的主战派占据上风。
在他们看来,尽管晋军主帅已经答应议和,晋国内部的纷争一时半会也难以平息。尤其是,主战的先穀身居高位,又得赵氏三兄弟一力拥护。三兄弟虽未入卿,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如果两军对峙,晋军的战斗力一定会大打折扣。既然已经洞悉对方的弱点,怎能不好生利用?所以,这一仗,楚军是打定了。
楚军主意已定,一边主和,另一边又派了三名善御者挑战晋国军士。最后,三名楚人大出风头,楚军士气大涨。晋军被挑衅却被强令不得出战,军心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