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璟芝悲伤忿怒的声音一字一句在风中回荡:“我爱了他七年,哪怕用婚姻都挽回不了他的离去,而你,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的心。”
她转过头,正视着沐紫,瞳孔因激动而放大,提高了音调道:“你抢走了他却不珍惜,他为了你家破人亡,在狱中情愿忍受酷刑也不肯把你供出来,他爱你爱得连命都丢了!”
她咬牙恨道:“你就是他命中的煞星,早知有今日,我豁出脸面不要,也要把他强留在身边!”
她脸上的泪水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转身离去,扔下了一句话在风中:
“夕颜,我恨你!可是我更嫉妒你!”
沐紫呆呆地站在坟前,木然地伸出手去描摹碑上的字,一笔一划红得犹如心头流下的鲜血。
璟芝说的对,她就是他命中的煞星,他的命运本不该是这样的,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她造成。
她捂着胸口,心中仿似被一把尖刀贯穿,摊开口看看却没有血,疑惑了一会,嘿嘿一笑,原来心被掏走了。
心头的那点火刹那熄灭,胸中一股浓腥的浊气翻涌上来,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全身的力气也随之尽去…——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水门汀浇出的小高台上,身着彩衣的妙曼少女轻舒水袖,将一曲牡丹亭唱得缠绵悱恻。
苏锦一遍磕着瓜子一边笑道:“现在男人们就爱看牡丹亭,咱抱香阁也要与时俱进,看我把姑娘们都培养成名伶了,男人们边喝花酒边看戏,想着晚上自个就变成那柳书生可以宿杜丽娘,岂不快哉!”她想得兴头上,又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雄心万丈道:“非得将那长安大戏院给挤兑关了门才好!沐紫你说好不好?”她兴致勃勃地问道。
沐紫望着台上,点点头,“很好!”
苏锦不满地拍拍桌子,“什么很好?”
沐紫回过神来,茫然道,“你刚才说什么。”
苏锦无趣地白了她一眼,沐紫转过头去,拿起桌上的茶杯,仰头灌下一杯冷茶。
端敏拿着根小棍,新奇地望着台上依依呀呀的女子,几次想冲上台去都被小鸿给拉住了。
他从地上捡了一朵姑娘的头花,脚步软软地向沐紫奔过来,“姑姑,姑姑…。”藕段般的小手挥舞着,喜笑颜开地将花递到沐紫手里。
沐紫微笑着接过花,将他搂进怀中,让他坐在自己的膝头,往他汗湿的后背塞了干软的毛巾,又拿了桌上的点心喂他吃,端敏吃得眉开眼笑,沐紫不时递上茶水怕他噎着,柔声道:“端敏乖,慢慢吃。”
端敏一边嚼着芙蓉糕,一边身上去拿桌上的果脯,沐紫一一放到他面前,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凝神地望着他,眉眼如慕容禛一般清澈无瑕,嘴角的弧度像珏莹一样柔和想着想着,不觉悲从中来。
苏锦看了沐紫一眼,淡淡地道:“人世上的事情,不管是缘还是劫,都是老天爷注定好的,再难过也无济于事,日子总要过下去的,还是向前看吧,以前那些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你看我,早就认命了…”
沐紫眉尖微动,随即低下头去细心地替擦去嘴边的点心渍,没有答话。
一阵疲倦袭来,便让小鸿将端敏跑去后院玩耍,
院中的吵杂之声让她心绪愈加烦乱,淡淡地与苏锦道:“我出去走一走。”
苏锦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
园中的蔷薇花已经开败,两株石榴开得红艳似,季节更替周而复始,并不因人世的沧桑而有半分不同。
沧州城甚至比阜军统治时期更加繁华,它不像人的心境,没有因为哪个人的消失而变得苍凉荒芜。
她缓缓地走入长街的喧嚣,仿佛走进了一个被她隔绝的世界里。
慕容珩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过过去那些事情是一场梦,一个恍惚,醒来之后她还在清平,已经嫁做了他的妻子,他们日日相守在一起。
然而,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端敏是真的,小鸿是真的,苏锦也是真的,只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她一度心如死灰,只想不顾一切地随他而去,可是,她无法扔下幼失双亲的端敏和仲亭的嘱托,不管不顾地去追随他而去。
佛说,万物轮回。死去的人终有一天会相见。
可是,黑夜看不到边际,余生如此漫长,她还要熬过多少个年头才能与他相见,也许到了哪一天,他早已喝下了孟婆汤,奈何桥畔,她又要去哪里寻他的身影?
悲伤往往使人变得更加坚强,当她以慕容端敏扶养人和沐恩堂当家的身份出现在济慈堂时,纤弱的身体里蕴含的沉静而坚定的力量让所有人侧目。
她对胡天恩气急败坏的叫嚣不置一顾,从容地拿出慕容家的股权证明,在众多济慈堂元老和掌柜面前朗声宣布,慕容珩与慕容禛离世后,他们名下的所有股权由慕容家唯一的血脉慕容端敏继承,
她微笑地望着胡天恩,气定神闲道,总管与东家的区别,您不会不明白吧?
早就听闻胡天恩不是善类,果不其然,她担心王大可无法压制住他,一封电报从宣城招来白总管,她任命白总管为济慈堂的总理事,统管一切济慈堂事务。
胡天恩在公开会议上指着她鼻子大骂,说她不过是慕容府的一介低贱的丫鬟,凭什么在济慈堂呼风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