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延伸远方,香风传讯,昭示来人。
“想让师尹出一趟流光晚榭着实不易。”
“而你神蛊温皇让我出来了,不止一次。”
“我与师尹在流光晚榭以外的地方会面还是头一次。”
“身在局中,隔岸观火,温皇好谋略。”无衣师尹眼帘微垂,似是细嗅沉香。漫不经心的语气骤然一收,“你在惊讶,惊讶我为什么还活着。”
温皇闻言,双目一张。“看来温皇之谋远不及师尹手腕。”
每个国家都有不满其政的势力,他将数个小股势力集结,掐准时机于贴近边境处制造事端,要求无衣师尹亲来一谈。当是时,外有碎岛、佛狱虎视眈眈,为以最小代价换得最大利益,师尹应允会谈。
首辅之姿,只身赴会,雷霆手腕,压得反动者毫无招架之力——抑或是因为笼罩其身的冰雪气息教人避之唯恐不及。
然数日后,反动势力故态复萌,滋生事端,再度要求与无衣师尹会谈,师尹应允,亲往。如是者三,直到——
“你指使的那些人现在都已经死了,一个也没留下。”
“那又如何?”摇扇凉风起,温皇一身的青蓝色,雨过天青不留痕。“我只错算一步,没想到珥界主如此信任你,他的首辅大人。”
“无论我死不死,乱我慈光之塔者只有死。更何况——”师尹把香斗按在胸口,目光透过对岸的青翠树林望向远方。“界主从来没有信任过我。还是你认为只要忠心耿耿便得善终、封妻荫子?”
“我一直在等你的邀请,只有我牵制住你,才能一个不留,所以我不但没在第一次会面时动手,而且可以一直等下去。我自问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我厌烦无谓的行为。”
温皇由着师尹一句一句说了个彻底,羽扇停在半空中,忘记了摇摆,半响才说出一句:“你真是傻。”
“说出这句话的你,曾经也是无可救药地傻。”
狭长的眼倏然眯成危险的弧度,紧锁师尹,杀气释出,砭人肌骨。
05
“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傻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信。记住我说的话,乱慈光之塔者必死。”无衣师尹说得坚决,走得坚决。他大可不必这么做,他知道温皇要的不过是一场较量,但慈光之塔首辅的人生轨道上不该出现这个词,一切都该是精准的考量。
他冷得发抖,却依旧朝冻气之源走去。他不知道殢无伤隐匿何处,只能凭借触觉一步一步靠近。“我们离开。”
温皇跟了上去,虽然无衣师尹明确表示不可能与他对局,但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而且,那名剑客他总要见上一见。
慈光之塔无雪,寂井浮廊里大雪纷飞,遮盖一方青灰的天。剑客积雪一般的长发扬在片片飞雪中,他负手道:“你的路,到此为止。”
温皇笑道:“你知我已跟随多时,何必在乎多此一步。”
“浮廊之外我不过问,浮廊之内不容越过。”
“原来你不是去杀我的。”
殢无伤斜睨师尹一眼,“素不相识,无人过问,我为何要多此一举。”他手按墨黑剑柄,“你若想一试墨剑,我大可奉陪。”
“且慢。”无衣师尹叫住他,“让我与他说几句。”
“你今日的眼相变得极快。”殢无伤一双眼盯死了他,“无衣师尹,我倒不知你做戏的功夫居然退步如斯,需要他人相帮。须知寂井浮廊不容外人。”
突来的风熄灭了香火,凉透的手无处汲取温暖。
“既然你以为是做戏,总要让人将戏做完,看与不看随你。给我一点时间。”
“凭什么?”
“因为你不高兴。”
“哼。”殢无伤径直入内,“我只给你一炷香。”
没来由地,温皇大笑起来。“师尹这般权谋机变之人,也有降服不了的人。”
“神蛊温皇乃苗疆智者,远道而来。我怎好让你白白耗费心力,将你了解的都说出来,或者我可以替你说。”他收回追随离去之人的目光,敛住心神。
“哦——你认为我要讲什么?”温皇眼尾一扬,他倒要佩服起这人的勇气了。
“你有什么不能在溪边说,一定要等到寂井浮廊?”他习惯性地低头闻香,“像我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无端出现的人,针对他设的局,显然温皇对他的所有资料一清二楚,但也只是资料而已。
雪不大,也不小,停停续续。雪地剑者的脚印被一点一点覆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错,你够狠心,无所不用其极,以亲妹之丧礼换得一名忠心之士。除非你不想,你的手上没有无法利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