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又笑,片刻才温声道:“因为你是明堂哥养大的人,因为你也姓明——我明家一向养花养牡丹,养草是兰草,男儿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绝不可能跟日本人同流合污。”
明诚一时哽住,说不出话来,只抬眼去望明楼。他眼廓线条本就十分温柔,这样抬眼望人时,简直让人心都为之融化。明楼神色更缓,拍拍他肩膀,语气愈发的轻和了些:“阿诚,我知道你原本心里对我有些芥蒂,那是因为你不知我,我也不怪你。但我今天再说一次与你听: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就是真心拿你当家里人看。有些事情,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在我这里,是没有楚河汉界之分的。大家虽不坐在同一张桌上,然而玩得还是同一副牌,这就够了。其他的,我不愿意管,也没能力管。阿诚,我这样说,你能明白我待你的心吗?”
明诚还是说不出话,点点头,半晌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大哥。”
他这一声叫得真心实意,跟以往那种僵硬喊法截然不同,其中差异明楼听得出,只觉得心中柔软,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来。只是灯光下见明诚肿了的半边脸,硬是把一个好端端的英俊青年弄成了滑稽可怜的模样,心里到底还是愧疚心疼的,片刻才道:“阿诚,今天我动手打你,确实是不应该的,只是……”
明诚打断他道:“大哥不必说——我心里是很清楚的,并没有什么委屈。现在知道大哥念着我,我就很高兴了。”
他看明楼脸色依然不好,又故意笑道:“再说打都打了,又能怎么样,大哥还能让我打回来不成?”
明楼果然被他这番话逗得乐了,指他脑门,亲昵地假意斥道:“你跟明台尽学坏,给你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了!刚对你好点,就想着爬到我头上来,没规矩!”
明诚也不躲,任他在自己额头上点了几下。明楼指尖干燥柔软,只一点点皮肤相触,却给人以极大的温暖,那暖意烧得他脸都发热,连隐隐作痛的半边脸都舒服多了。
明楼又去重新绞了毛巾,他们说了这半天话,水早就凉了,正好拿来冷敷。明诚本来要自己动手,被明楼按着坐在椅子上,只得从了他。明楼一手按他肩膀,掌心温热,一手拿着毛巾在明诚脸上细细按着,目光专注,神色柔和,偶然跟明诚眼神接触,便露出温暖安慰的笑容,连笑纹都像可爱的蝴蝶翅膀,眼珠子乌漆漆的,然而其中总有光芒闪烁,便如黑暗中的点点星火般夺目。
明诚脸上是凉的,身上却出了一身热汗,他脑中嗡嗡,翻来覆去只有第一天在办公室门外见到明楼时心里闪过的那句话。
——汪曼春爱他爱得倒不冤枉。
明楼弄了半天才妥当,又见明诚眼神恍惚,神色迷蒙,只以为他困了,便叮嘱他好好休息,收拾了东西要走。快走到门口,却听明诚小声唤他:“大哥。”
他今晚上分外有耐心,闻声回头,只见明诚走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又圆又亮:“我还没对大哥说过谢谢。”
这分外孩子气的举动让明楼不由笑了:“我也还没对阿诚说过抱歉。”
他手抬起来又放下,又抬起来,到底还是没忍住,在明诚短短的头发上胡乱摸了两把,亲密又随意。
“晚安,阿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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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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