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关于阿诚的任何事情,明楼都没有错过。
明镜总喜欢说,明家是养花养牡丹,养草是兰草,可明楼看阿诚,总觉得自己抱回来的是一棵树,只要给他土地阳光和水,必能根深叶茂,树荫蔽天。他决定将一切都给予阿诚:知识是他的水和阳光,给他成长的力量;而明家人是他的土地,让他深深扎下根。
他见证着阿诚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不知疲惫乃至贪婪地学习一切知识。这让明楼一则欢喜,一则更厌烦桂姨——倘若不是她,这个孩子还能更好,更健康,更自由而无忧。但明楼并不心急,阿诚本就是一个自由的个体,他终会得到他曾经失去的一切,欢笑、自由、还有爱。
寒来暑往,伤痕会痊愈,仇恨会淡去,曾经的遍体鳞伤终会成为坚不可摧的铠甲,让人更坚强,更无畏。不知不觉中,他们真的成了亲密无间的家人,餐桌上笑笑闹闹,阿诚叫明楼大哥,喊明镜自然是大姐,只有明台偶尔胡闹,嫌阿诚还没他个子高,一声“阿诚哥”总是别别扭扭、满心不情愿似的。这个时候,阿诚就笑一笑,由他去。
见状明镜总是很欣慰,假意嗔怒地向明楼抱怨:“你看看,你这个做大哥的,还没阿诚懂事,一点也不知道谦让弟弟。”
明楼一脸受教的表情,不经意间瞥一眼明台,冲他若无其事地一笑,后者当即像看见猫的老鼠,全身的弦都绷紧了。
明楼便想,这天下事真是一物降一物,大姐拿明台没法子,明台怕他和阿诚,阿诚怕大姐,只有自己,谁也不怕。
哦,阿诚也不怕他,阿诚总是亲近他。
人的亲缘说起来真是毫无道理,他们三兄弟,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却这样亲密无间,老天注定了让他们成为一家人,成为大姐的弟弟,一定能一辈子团团圆圆,无论如何也不会分开。
半大少年的明楼看着热热闹闹的餐桌,心满意足。
阿诚十三岁那年,他以惊人的才智赶上了同龄人的进度,两个家庭教师对他都很赞赏,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向一家之主明镜建议,应该让阿诚暂停了家教课,去考学。
教国学的先生的理由是:“令弟天资过人,有过目不忘之才,日后必成大器。当早日龙归大海,鹰翔碧空,方是正道。”
教西学的老师则说:“阿诚聪明极了,可聪慧的人往往是孤独的,最好叫他多交交朋友,朋友多了自然开朗些,对他身心都是有大有益处的。”
可他们都不知道阿诚的教育明镜做不了主,明镜听完也不作声,一一答应下来,转头去和明楼商量。
那一年明楼也不过十六岁,可已经很能拿主意。明镜一面感慨弟弟的懂事,另一方面心里也有点愧疚,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不得不迅速成长。
明楼仔细听姐姐复述家庭教师的意见,听到“聪慧的人往往孤独”,眉头轻轻动了动,笑了:“先生们都知道阿诚。听他们的意见吧。”
明镜也知道阿诚聪明,问明楼:“那考哪所学校?”
明楼答:“问阿诚自己。”
明镜白他一眼:“那不必问了,他崇拜你,肯定念你的学校。”
明楼就笑:“我的学校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