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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人多起来了,日日高喊没有停歇的时候。十里长街还如往常一样被堵得水泄不通,各色衣衫和书字长幅混杂着,在无人工作的街上涌动着。似有什么酝酿已久的被点燃了,剧烈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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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争国权,内惩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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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签字!还我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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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的愤怒话语席卷着整个上海。沈曾彻底闭门不出了,据说不出几日便要离开上海,去北方唱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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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长街的酿香味渐渐淡了,不少商贩都罢市不出。街上又添了许多形形色色的身影,不同身份却同样愤怒。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日复一日地愈加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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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就要离开上海,他好像释然,却又不忍。自那夜起他再未见过江侯均,次日献戏也没分他一瞥。多凝眸一次,心伤就再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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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愿回想那夜他的卑劣手段,将江侯均留在阁内,那番云雨也不过趁人之危罢了。因此他便也不愿见到江侯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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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不愿,不如说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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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江侯均还是再一次来了,以出人意料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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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大雨惊起,愈演愈烈不久便成了倾盆大雨。似是想浇灭什么,或说冲刷什么。陆清本在阁里提笔写着什么,一边侧耳听着窗外的雨声。他忽然听到楼下有敲门的声音响起——不像一般浦西人杂乱的拍门声,倒像是谁礼貌地轻轻叩门,急而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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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把那墨迹还未干的纸藏在一旁的戏本下,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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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已开了门,将门外人迎进来。闯入眼的便是那熟悉面庞,微微有些苍白。那身干净的学子白衣早便湿透,处处晕染了刺目的血迹。他背上背着一个人,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衣上血色比江侯均还要多几分,头部简单地绕了几圈绷带,此刻已全是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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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一惊,急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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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热闹,快下来帮忙!”沈曾压低着嗓音,吼道。仔细思索后又改了注意,对江侯均说道:“把他背上楼,安置在陆清屋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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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江生。”江侯均垂着头,低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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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侯均步子有些不稳,却勉强把人背上楼了。陆清把人从他背上扶下来安置在榻上,才看清是江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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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条散兵油子打的。”江侯均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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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不是护着江家呢吗?”陆清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在嘲笑江侯均将北洋军官的女儿娶过门一事。只是这话刚出口便后悔了——现在人人皆知,北洋军阀不但不护着江家,还时有偏颇,与江家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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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和娶亲那日江侯均未归洞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