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谨行又道:“严二哥,我是真的怕他撑不住……我是拿前途冒险了,但我怕,我怕我再也没机会见他了。”
“您且笑我年少轻狂吧。”陈谨行低着头,“但我想好了,不会后悔的。”
严清鹤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其实并不比陈谨行大了几岁,心境却大不相同了。然而看陈谨行一腔赤诚的样子,他又说不出阻拦的话了。
这青年不计得失的一腔孤勇,到底是情意够真,还是见事太少,无知无畏呢?
他叹道:“你去吧……要是真的有事,我尽力帮你。”
陈谨行对他深深一揖,拜谢而别。
到年底时,各部都开始赶命似的赶活儿,连同严清鹤都没日没夜地忙起来。一直赶到腊月底,实录基本算是做完了,只等过了年再修缮细节。
严清鹤得了年假回家长住一阵。他对皇帝说:“陛下,明年见了。”
皇帝说:“明年见。”
他说:“祝您过个好年。”
皇帝说:“你也是。”
大年三十的夜里,歌舞升平,灯火通明。外头下着大雪,爆竹噼里啪啦地,把积雪都炸开,火光冲天,照亮了一隅黑夜。
明亮,热闹。不是夜晚,宛如白昼。
皇宫里宴饮未停,乐音不断。炭火和酒都让人燥热,熏香和酒都让人迷醉。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欢饮。孝仁太后又老又病,她需要安静。她的宫殿里没有乐音,没有宴乐,只有一盏盏明晃晃的灯,安安静静的。
先太子过世以后,她就一蹶不振,不理俗事。皇帝登基以后待她很好,她也只缩在宫里念佛。如今她身体很不好,平日此时她早歇息了,然而或许是过年的气氛感染了她,太后今日竟然各外有精神。
她说她想见见太子,于是皇帝就让太子去给她拜年。
她不能被太多人打扰,只有一个太子最贴身的宫女随他去见太后。太子走入太后的宫殿,他很少来,并不熟悉这里。
或许是刚刚从热闹的宴席上离开,他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怪异。屋里很热,但什么香都没有熏。
太后躺在床上,苍老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孩子,走近一点,让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