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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膺惩(1 / 2)

这场风波之后,我们太太平平的生活被打破了。杨杰暂时寄住赵博处,罗萍也搬离家,在距离单位不远的一幢公寓楼租用一个房。我和姨妈探望杨杰的回返途中,姨妈对我说,夫妻关系是所有尘缘关系中最亲密的一种,多么不容易才修来的缘分。在漫长的婚姻之路上,应当允许爱人犯错误,不允许别人犯一点错误,是极不正常的心态,应该有这个气量,切莫太绝情绝义。说得多好!她的意思亦即是我的意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是他人的弱点容易发现,自己的缺点难以找见罢了。人人都有缺点或弱点,懂得怎样爱的人,才懂得怎样让步。

隔天,我和黎文去探访罗萍,刘崖也跟我们作伴同去。黎文给我们领路,罗萍的落脚处,是他那夜寻获的。他有当机立断之才。这儿一带有许多便宜的小旅馆,但人员复杂,他们最终找到了这幢褐色公寓楼。这种楼房是经过改造的老式出租住屋,每间房门都面向长长的走道。居住此楼的居民大多是附近企业单位的上班族,居室布置并不奢华,但窗户明亮,家具整洁,是一个环境干净、价钱适中的安顿之处。

“我觉得这个住所对她还算合适,”我们东张张西望望,走在通道的时候,黎文说。“这儿往还医院也就六百米左右,起码交通费免去不少,上哪找这么划算的地方?”

“这里的治安环境怎么样?”刘崖问。

“很安全,整栋楼住的都是良民。”黎文答。

“她过得好吗?”我问。

“据我所察她很好,她不是纸糊的。”黎文答。

刘崖问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一个女人就是一所学校,其实她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软弱。”黎文在前头说。“有一种强韧,伏藏在她文弱的表层下,你们大家都没发现——小心脚下,这里光线有点暗——没多远了,就在那儿。”

罗萍住在四楼,我们来之前电话联系过她,她事先知道我们要来。我们朝她的房门敲了敲,稍稍一会她就开门了。

“萍姐。”我说。

“你们来了,”罗萍看了看我们,眼中射出一束幽微的、无色的光。“进来吧。”

她引我们进住室。卧处不是很宽敞,只几尺见方,但很洁净。窗子和地板经过擦洗,无一丝污尘。家具固然简单,但生活所需的床、桌子、椅子都具备。罗萍身穿一件宽松柔软的白底粉红碎花裙子,细密如丝的头发用蓝色发卡束扎,披在肩头,脚趿一双浅色拖鞋。

罗萍和我并排坐在床上,黎文和刘崖则坐在我们面前的两把白木椅子里。房内飘漫着幽柔的薰衣草香水味。罗萍模样婉娈动人,但神情有些儿凄怆,眼睛隐遮不住追悔。我们原想做出轻松的样子,好像前夜那场闹得不可开交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结果四个人都显得非常拘泥。更难堪的是,这种拘泥里头,有一种深刻的变化,一种无比的愧憾,那是她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一段历史,是全家的心理阴影。有过了就是有过了,可能在我们今后的岁月中,都会为此深感痛惜。

我们不言不语地耗了有半分钟的样子,黎文问:

“我们三个都来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

罗萍平板地微微一笑。

“我不属于那个家了。”她说。“我愧对家人,这事由我而起——后果我自己承受。”

刘崖现出有千句万句,想问而又不能直问的神态。眼看着话都到他口边了,但他咽了一下,又吞了回去,指关节捏得咯咯咯地响。

“唉,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了呢?”黎文说。“不过,事情已经这样,就让它过去吧!”

“不这样难道还有别的办法?”罗萍立起身子,迈近窗户,眼儿幽幽邈邈的凝视着某个虚点,用机械般单调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奇怪,事情何以糟到这个地步?我自己也不明白。从小,除了大姐和二姐,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异性的朋友更是没有几个。参加工作后,我和姐夫同在一个医院。他处处关照我,因为我是他的小姨子。可是,在我心里,他不仅仅是我姐夫,我感觉我们之间产生了另一种私恋之情。起初,我们都没有给予这种情愫足够的警惕;不知不觉地,这种莫名的情愫越蓄越深,使得我们两个人,一时难以从这种不良心理中摆脱出来。人是感情的动物,也是最有理性的智能动物。我从来也没对姐夫抱过希望,他是有婚之人,我成千上万次地问自己:我是不是要一辈子这样?担任一个痛苦的角色,没有生活计划?其日,我们在滨江公园作了一次长谈,决定结束这种错误的关系。有些爱要理性放弃,我们这么做,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拯救,我们不想铸成大错——想不到,我们的蠢事了却后,竟是这样一种结局。”

她把前额贴在窗玻璃上,声音空洞地继续说:“你们觉得出乎意料,因为你们不了解我真正的性格。你们和我相处的时间不长,有可能我给你们留下的是我好的一面,你们像很多人一样,对我阴暗的一面一无所知,不过我也不希望你们知道。我平时很少省思自己的心路历程。近日来,下班回到我的斗室,我就不愿意出门。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独自面对自己——我的人格是健康的吗?我将何以自处呢?我自省这样的问题。——人生真是难以预期,谁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我很茫然,对于我的将来。经历了太多的曲折,我感觉自己像只倦极的小鸟,很想归巢,天空纵然广阔,但不知哪一片蓝天才属于自己?”

她用平直的、几乎没有声调的声音,一五一十地说完这段长话,埋下眼睛,整个面庞浸染着一层灰白又不灰白,什么颜色也不像的郁黯。我们呆呆地听着,发窘地“哦”了几声,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对她说。她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鸟,飞逃到这儿,现在已然学会了承受一切。刘崖一股无言的表情,嘴角几次启开又闭上。他这个人不爱讲废话。按照他说话的习惯,他口里说的,不到他心下想的十分之一;他想得愈多,说得就愈少。

我们从罗萍的小窝出来,街上已是薄暮溟溟。我们一声不响地并行了半个钟头,刘崖蔫头耷脑,心情怏怏。他把两手插在裤袋里,匀正的俊脸上,带着说不出的酸楚。我老是能从他沉郁的自抑心理,抓捕到他胸中最深藏的意思。他今天听了罗萍的曩史,对她初入情苑的成因更了解深了一层,这使他感到又满意又不满意。有些事情要发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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