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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老婆给自己丈夫做媒(2 / 2)

“是呀,彩云姐,我家至少不会饿肚子吧?种田人的辛苦我太了解了!”

“她从小养尊处优,几时尝过饿肚子滋味?哪知道种田人辛苦!”

彩云自小在家里说一不二,执掌家事,更是从心所欲,小莲的话开始并没让她不快,但是,丈夫的言语,显然奚落她,而且,有抬小莲,贬自己的味道。不由悻悻地抢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大人三口,小孩四口,还有礼尚往来……”

“彩云姐,你糊涂了吧,小孩三口啊!”

“我没你明白?你肚子里那口不算?瞧样儿,只怕装的双胞胎呢!”

义成品出彩云醋意,作出一种决断制止争论:“守田哥,这样,你回去对乡亲们讲,按人数每人赈济两百斤谷子,五钱银子……”

“真是我的罪过!多说句话,带出这大一串子,破这大一笔财!”

“彩云,我平素老说,一个人好不算好,大家好,才算好。人家有困难,周济一下,怎能说成破财呢?如果说破财,这财破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义成哥说得极是,荒年照顾穷人,社会也安定呀,不然,会放抢,吃大户……”

“除非是你们白莲教挑起人们这样做!”

应该说,言来语去,唇枪舌剑,小莲始终是蒙懂的,没品出彩云的话味,直到听说这句,才明白彩云不高兴了,但作为大当家的,任何时候容不得对白莲教的讥讽、嘲弄和污蔑,遂一改平素谦和,抗争道:“彩云姐,白莲教可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呀!”

“小莲,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这意思啊!”说罢,彩云扭身进房。

义成对彩云背影撇撇嘴,耸耸鼻子,笑着向小莲化解:“别理她,就是好强争胜!”

“我知道,她是姐姐嘛,我还见怪?”

这次矛盾虽没激化,彩云再不似以往对小莲亲密无间了,甚或有几分醋意。

一天,吃过晚饭,义成看见小莲越鼓越大的肚皮,十分开心,不由蹲身去抚摸。几个孩子瞧父亲动作有趣,也凑近前争着伸手要摸,还叫嚷:“小莲妈妈快生哟,给我们生个弟弟、妹妹才好哟!”彩云走过来呵斥:“出去玩,出去玩!怎么这不知礼节?”赶走娃娃后,黑着脸教训丈夫:“成何体统?俗话讲,上床的夫妻,下床的君子。晚上睡时,随你俩怎样疯狂都可以;下了床就应规规矩矩!青天白日,当着小孩这般调笑轻薄,简直败坏门风,莫把我儿女教坏了啊!”

这番道理是难以翻驳的,却让人十分败兴。虽说指责的是男人,小莲看出彩云对自己越来越不满,晚来,对丈夫轻声诉说:“义成哥,我真想快点生下这孩子,早点回去啊!”

“莫理她,醋罐子!”

不防,两人对话被隔着板壁的彩云听个一清二楚,她气得笑起来:“喜新厌旧的东西!我是醋罐子?新人进了房,媒人甩过墙!没我做媒,你哪来这福气?”

义成、小莲就势笑着跑到隔壁按起她搔痒痒,直到彩云喘着气,笑着求饶,方才罢手。三个人本来性情豪爽,只为一时之气发生碰撞,经这么嘻闹,和好如初。

这年冬天特别冷,早两天,武汉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雪很大,整个三镇一片冰天雪地。楼房屋宇让雪勾勒出银色轮廓,分外亮丽壮美。汉正街头,飞檐斗拱、马头墙、楼外楼天窗尤其现出安详神秘,如同飘渺仙境中宫殿。黑色瓦当由雪镶饰,格外醒目,愈显精巧绝伦,树木装扮成琼枝玉叶。后湖随处结有冰,像一面面镜子,晶莹闪光。龟蛇二山被大雪点染得斑驳苍凉,唯有大江汉水未曾盖住,一经两岸白雪映衬,泛出黑色,越发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平素喧闹的街道,行人稀少;偶有过路者,袖手缩颈,踽踽而行。

彩云担心孩子们和小莲受不住寒冷,孩子还好点,“小娃不冷,酒缸不冻”嘛,小莲怀有身孕需得倍加呵护,所以,早早地,她让仆妇将铜火盆烧上板炭,把屋子烘得暖融融地。又准备了胡萝卜煨羊肉,架上铜暖锅,拈了板炭温起。另有洪山菜苔,归元寺素鸡,烧野鸭,珍珠元子,金口香肠,应山滑肉,满满一大桌,尽是湖北名菜。酒则是汉汾,为义成和哥哥家骥准备的,她、小莲、嫂子及孩子们则喝甜甜的略带苦味的黄酒。

家骥、丁淑贤带甜甜和湖生进门,一家四口全穿着洋服。湖生拖条辫子,戴顶礼帽,内着西装,外穿呢绒大衣,见到桌上火锅,高兴地叫起来:“ok,ok!带烟囱的锅子啊!”义成笑起来:“完全成外国人了,这是暖锅嘛,什么带烟囱锅子!”湖生说:“不管叫什么,我最喜欢吃里面煮的菜呀!”彩云端盘鱼进堂屋,介绍道:“傻瓜,最好吃应是这武昌鱼,湖北名菜呢!”说着,向大伙炫耀开:“这武昌鱼呀,是以鲜活的樊口鳊鱼为主料,配以火腿、冬菇、冬笋、鸡汤等十多种辅料清蒸。欠火则生,过火则老。调料要一次投准,造形才会生动美观。清蒸出笼,肉嫩汤鲜,清香扑鼻,色香味俱佳。在这冰天雪地季节,买鲜活的鳊鱼该有多难!所以说,尽管桌上全是湖北著名菜肴,武昌鱼最值得珍贵!”

经她这番慎重其事宣传,进餐时,大伙首先把筷子伸向武昌鱼。彩云特意撮了鱼肚拈给小莲,说:“没有剌,胶质又忒多,吃了养人,尤其养小宝宝!”这让丁淑贤很忌妒,笑道:“小姑,我也怀了毛毛呢!”彩云点头说:“嫂子,你要怀毛毛,像小莲一样出怀,挺起大肚子,证明是真的。我肯定买排洲湾的回鱼,天天红烧、清蒸给你吃!”

这回答,让孩子们都笑了。小莲显得十分害羞,感动地瞅彩云一眼,低下头笑着。

湖生最终还是对暖锅产生兴趣,向桌子中央伸去筷子。义成站起身,双手提着铜耳环揭开锅盖,只听炭火煮得羊肉咕嘟作响,屋里腾起一股水气,气氛更热烈了……

义成喝了两杯酒,浑身暖暖地,瞧一家人团团圆圆,欢欢乐乐,很是欣慰,微笑着,陶醉在天伦之乐中。忽然,又叹口气,说:“风景不殊,国事却是江河日下,人何以堪?”

“义成,这话怎讲?”家骥奇怪地问。

“你看,自道光以来,泱泱中华,受尽洋人欺负,今天割地,明天赔款!唉……”

“你做你的生意,国家事有文武大臣,你操那门子心?”

“有道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国之将亡,家焉能存?你知道吗,彩云!”

“二妹,义成不是操冤枉心,照这样下去,大清迟早像割肉一般割完呢!依我看,中国主要应在洋务方面学习西洋人,奕亲王请设天文算学馆,讲求制造轮船机器诸法是对的。可笑大学士倭仁上书反对,说‘天下之大,不患无才,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真是夜郎自大,固步自封之论!倭仁振振有词一大套,可是,他家里钟表玩具,呢绒洋布,哪样不是从外国进口?王公贵族还抽鸦片呢!这样一班老朽昏庸大臣理政,哪能不误国啊!”

“舅舅,我看英国人的《汉口泰晤士报》写着,我们大清也有洋差,招商局,洋学堂,轮船,铁舰之类,也开矿,办公司,为什么还是赶不上洋人,他们船坚炮利,一打,我们就垮呢?”厚德在男孩子中最大,就读高等小学堂,粗通英文,所以参与讨论。

“关键在于精神!洋技不如人,一打就垮;精神丢失了,不打自垮!”义成回答儿子。

“厚德,我赞成你爸爸的话。人家用洋技,可以富强,而清庭用洋技,尽滋生一些贪污腐朽奸臣!这是什么缘故?清妖文武百官只晓得欺负百姓,顾自己享乐,哪有心思和本领治理国家呢!不打灭清妖,只有死路一条!”

义成适才一番话,只算坐而论道,并未展开,未曾想,小莲讲得如此直白透彻。他笑了,旋即又叮嘱妻儿:“这话有一定道理,到外面可不能瞎说,是大逆不道的倡乱之论啊!”

“义成这话对!”一直没开口的丁淑贤赞同道。

“什么倡乱不倡乱,本来就是清妖抢了我中华大明锦绣江山!真希望我肚子里是个儿子,好继承白莲教宏图大志!”

家骥见她越说越起劲,换个话题,说:“义成,其实,肖管事、满仓已把皮革业务摸得透熟,连新疆都建有收购网络。这两个人已经还给你了,你干脆在那里设个分号,免得上好羊皮受俄国苕控制!”

“这事,他俩对我讲过几次,只是,叶老板邀我办面粉加工厂,胡安生又约我建纱厂,精力顾不过来,资金嘛,也得费心筹措……”

这时,湖生放了筷子,溜下板凳,叫声:“堆雪人哟,拍雪狮啊!”拉开门就往外跑,引得小家伙们全不吃饭了,去到院落里闹开花。

屋外,雪越下越大,鹅毛一般,纷纷扬扬,静悄悄飘落,一派迷茫。

“瑞雪兆丰年呢!”丁淑贤仿佛要弥补刚才的缄默,说句套语。

“可是,这大一场雪,不知又会冻死饿死多少人呢!”说着,义成忽然想起来汉正街第一天,经过安善堂的事儿:“起初瞧他那身衣服,剃的光头,以为是个和尚,后来想起他头上并无香洞,猜测是守庙的斋公。你不晓得,当我看见佛龛里并无菩萨,赫然搁口大棺材!吓了一跳,赶紧趔开了。同时,瞟眼间,屋子两厢好像还摞着黑色、赭红色、白坯儿的大小棺材,越发心惊肉跳,拔腿飞跑起来……边跑边怀疑刚才斋公是个幽灵!直到我们同乡会接管了安善堂,弄清了,的确是看管义棺的斋公……”

“信教都讲究行善,我们天主堂还不是施舍行善……”丁淑贤又接上。

“也不光是信教的奉行善举,”说着,义成谈起何元仑讲到的宝庆会馆办理的公益事儿:

宝庆会馆不仅组织同乡经营,周济困难乡亲,办有宝庆学堂供子弟读书,还在汉阳邓家岭买片坟山,安葬死去同乡。甚至,每年有些外帮孤老、叫花子、重病人爬到宝庆码头的公坪厕所去死,宝帮人认为他一生一次,慈善为怀,不加干涉。死后,会馆开三联单,写上“无名氏”,派人用毛板钉棺材,埋葬在邓家岭侧面特别开辟的无名氏墓地……

“人之初,性本善嘛,有人情味!”家骥赞赏道。

“发了财应该做好事,也容易做好事。依我看,厚德、厚生不读什么黉学、洋学,还是学生意,厚慈嘛,女孩子家,嫁个商人……小莲,只看你肚子里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都让这娃接替我当上白莲教大当家的!用钱积德行善自然是好,可是,救得完普天下的穷人么?能救得住风雨飘摇的中华江山么?只有造反打灭昏君贪官,才会有个清平世界!”说毕,小莲念出四句诗来: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擒尽妖邪投地网,收残奸宄落天罗!

义成、家骥明白这是发逆洪秀全的四句反诗,惊得目瞪口呆。

一阵旋风将大团雪片刮进屋来,顿时,袭起一股寒气,义成不由打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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