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正的知己走了,小小心中倍感孤独,尽管每天仍是宾客满门,只是再也见不到能够倾心的知音。小小的心也如这寒冬一样冰冷。
那日送鲍令晖使小小感了风寒,回到家里就发烧,还咳嗽不止。众人慌得前来服侍;斧头又请来了郎中,郎中开了些草药,嘱咐如何服用,又叮咛不到春天就不要再到外面去,免得病情加重。
小小在贾姨妈和众姐妹的精心照料下,过了十多日才好转来。若是不让小小出门,岂不是让他活活闷死?天一放晴,小小就把郎中嘱咐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往日一样踏雪纵情,赏梅赋诗。
一连半月的大好晴天,江南不是北方,本也不算冷,眼下的积雪早已融化殆尽,露出干干的路面来;只有远处西山山阴处残雪未尽。
这一日,冬日融融,恰似小阳春,小小被田翰苑家请去赏梅还没回来,又有人前来邀请。
贾姨妈出来看时,见是一青衣官差,就问道:“您是哪家官老爷差使?我们家姑娘被人请去赏梅去了,恐怕要明日才能回来。您家官人要是想请我们家姑娘吃酒,可留下一个请她的帖子,待她回来了才可去赴席。”
那差人厉声说道:“谁来请她?是孟观察相公叫她前去佐酒!”
贾姨妈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双手掐要说道:“我们家姑娘从来不晓得怎么样做酒,既要做酒,何不到酒肆中叫一个去?”
那差人气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没法,只好回去复命。
原来这姓孟的官人原是上江观察使孟浪,自恃年少多才,闻苏小小之名,只以为是谣传,不信红裙中又这样的奇人,偶因有事来西吴境地,路过钱塘,胸中原有一个苏小小横在心头,就思量着见她一面,于是就借游湖之名,叫了大楼船一只作公馆,备下酒席,邀了宾客,遂差人去唤苏小小来佐酒。
那差人回来把贾姨妈的话原原本本回禀给了孟浪。孟浪沉吟一会儿,心想:“她一个妓家女儿,哪有在家闲着的道理?等明日再唤吧。”
到了次日,孟浪又早早派差人前去传唤。差人领命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就赶到了镜阁小院,却见大门紧紧关着,只好到别处去转转。等转了一圈再回来,门已开了,便进去询问,那贾姨妈一见又是昨日那个差人,便回道:“刚才有信,说是要回来了,但是水深路遥,一时怎能到家?最早也得到午后。”
差人一听,急得没法,只好又去到处转转,赏赏钱塘风光。到了午后,差人又去询问,说是还没有回来。差人怕误了大事,不敢再离开,就坐在门前呆等,直等到日落也不见来,黄昏也不见影。只到夜静更深,方看见两三对灯笼,七八个管家,簇拥着一驾香车儿,沿湖而来,到了门前下车时,差人忙忙要上前呼唤,只见小小已酣酣大醉,两三个侍儿一齐搀扶了进去。众家人只打听明白,说苏姑娘已睡下了,方敢各各散去。差人见他如此大醉行径,不敢前去打扰,只得再回去禀报。
孟浪问道:“她真是醉了么?”
差人回道:“小的亲眼所见!三个丫头都搀她不动。”
孟浪说道:“好吧,那就再饶他一回,若明日再左推右推,本观察定不会饶她!”
到了第三日,差人又去询问,侍儿说道:“昨日晚间喝得太多,如今还酣睡不醒,谁敢去惊动他?”
差人道:“你快去告知她,这孟爷乃上江观察使,官大着哩!叫了三日,若再不去,他性子又急,只怕惹出事来对你家姑娘不利。
侍儿笑说道:“有舍子事?和尚道士,去迟了,不过罚两杯酒罢休了。”
差人听得不耐烦起来,只好走回船中禀道:“小人再三催促,那娼妓只睡着不肯起来,全不把相公放在眼里!”
孟浪听了,勃然大怒道:“一个娼妓,怎么这等放肆?须拿他来羞辱一场方快我心!”
又一想自己是官人,自己去拿她,她定然不怕,必须托府县立刻拿来,她才晓得利害。”
即差人到钱塘县衙去说。县令朱选之一听说是孟观察使到,晓得他是要津权贵,况且情性暴戾,哪敢怠慢?又想到以往那娼妓差点儿要了自己的性命,正好寻她报报私仇。于是就亲自带人前去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