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梓茫然答道,金光偏了头,看向夜名,见他远远站着,极拘束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低沉道:“夜名,你且过来,本座有话要说。”
夜名慢慢走近,心绪的复杂,神色间现得极是明显。大叔换了衣饰,再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有说话语气,仍是一样地不容人置疑。他下意识低了头,站定后欠了欠身,想施礼,因了慌乱,只抬了手,便叫道:“大……那个……宗主……”
饶是金光有事要交待,仍是不禁失笑,拈筷挟了一只汤包,淡淡道:“本座不姓大。”
夜名涨红了脸,尴尬地看看阿梓,阿梓自己仍在害怕,哪敢出声?只爱莫能助地摇摇头。金光神色不变,慢条斯理地吃完,再回味一阵,才道:“果然是蟹黄,你还加了什么?嗯,秋风起,莼鲈亦也肥了,可以思归,馅中灌的,是鲈鱼熬就的鲜汤?”
夜名尴尬之意淡去,却是睁大眼,倍觉惊讶,奇道:“是啊,这个,金……宗主,秋蟹性寒,船行水上,食多了恐生不适。所以我按江南风俗,以鲜鲈合姜末熬汤,与蟹黄肉末荠菜合搅成泥作馅,既增了滋味,又去了蟹腥,当然,更要紧的是,变寒为温,最宜秋季将养……”
当时制这包子时,他一半也是听说大叔身上有伤,不能多食性寒之物,才临时向伙房提出如此处置,否则小雨再是挂念大叔,也不会非要他们带去这汤包不可。
更何况,他性子极喜厨活,也颇为自豪这份手艺。但流云主事玄心正宗多年,从不在吃食上有所讲究,上下风气早成习惯,最多赞上一声“好吃”,若问到好吃在何处,未免个个瞠目以对了。
如今,金光竟能品出玄奥,他兴奋之下,口齿顿时灵便,连局促之态也减了,一番话说出来,倒有几分似在应对东家的考核,只听得一边的阿梓,一付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咬紧唇拼命忍着。
金光却没什么好笑的意思,只任意问着话,全是与江南菜系有关,夜名越说越是高兴,忍不住笑道:“大叔,你……怎的您于饮食一道如此考较?我瞧京中的达官贵人,所知的也未必便多于您了。”话出口,不禁啊了一声,这才省起,激动下竟又将眼前这人叫成了大叔。
金光却不见愠色,只道:“你并非我玄心门人,不必对本座太过拘礼。”顿了一顿,忽又道,“丹丘生平生所学,你记下了几成?”
笑容敛去,夜名面上,闪过黯然之色,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金光盯着他看,淡淡地又追加一句:“丹丘生虽死,生平所学,却有了传人,也算不枉。逝者已逝,你又何必枉自悲伤?”
夜名摇了摇头,使劲忍住眼中的泪,半晌才哽咽道:“不是……他的传人……丹丘生前辈问我时,我还没有答应,他就……”其实当时,是他担心大叔生气,犹豫在先,丹丘生知不可强,才一笑吟谒坐化的。
只是这些,却教他如何和金光措辞说明?
“阿梓,你先退下。还有,丹丘生之事,暂不得与靳圣女提起。”还是金光吩咐了阿梓一声,待她退开后,才又向夜名道,“小雨呢?”夜名眼中泪光未干,却听这大叔又换了话题,一呆下,老实答道:“我托伙房师父帮着照应了,小雨有时任性得很,我怕……我怕……”怕的,自是小雨象以前一样缠人,到时会惹怒金光,但此时又哪敢直接说出?
金光也不追问,再挟一只汤包品完,说道:“夜名,南郭镇外,妖魔潜入灵月教偷袭,你被擒后险些被妖魔夺舍,幸得丹丘生相救,才得生还托附于本门。丹丘生与本座有故,你与本座,也算有旧识,本座自不能坐视不理。今后,你便先留在我玄心正宗,随本座一并返还总坛。”
夜名愕然,当时夺舍的分明便是丹丘生,又哪来的妖魔?但一路行来,亲见了各种曲折难言之事,深知这些派别宗门之间,最有辛密不可示人,更深一层想到:“大叔突然要见我,想来就是不放心,要事先示下一个说法,好应对将来可能的情况。”当下点头称是,牢牢记下了。
突然额上全是冷汗,只因他蓦地想到:“大叔为什么要提小雨?难道……”难道什么,自是作为警告之意,他不禁退了一步,望向金光的眼神,顿变得有些复杂难言。金光看在眼里,放下筷,突地笑容一敛,沉沉喝道:“夜名,你且小心!”左手法诀一拈,一道金芒,直破向他胸口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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