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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2 / 2)

过了几天,她趁人没留神,独自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在大山上走了多少天,就靠山里的野果野菜充饥,凭着一个大致的方向,虽然一路又惊又怕,但终于还是走到了没有日本人的地方。当几个士兵发现她的时候,她早已经奄奄一息。

后来她虽然被送到了一个战地医院恢复治疗,但一直拉肚子,很长时间都没好,一下就瘦成这样了。但不管怎么,她发誓,就算自己死了,也要为爹娘报仇。所有,病还没好,在医院里,她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不论做什么,她都好像拼了命似的。她到前线救过伤员,到军队给士兵做过饭,洗过衣服,几个月下来,她的身体就成这样了。

后来,她知道了部队要打腾冲,正在组织运粮队,就主动跑去找带队的报名。人家看她又瘦又小,都不要她,劝她就留在后方看护伤员,但她说,她恨透了日本人,一定要参加运粮队。只有给将士吃饱了,他们才有力气打败日本人。人手确实不够,带队的看着她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

文勇听了何晓莹的遭遇,也义愤填膺。她深深被眼前这个女孩感动了,甚至是震撼了。但他也知道,凭他现在这样,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情。但他毕竟参加了运粮队,也算是为大反攻做了自己一点贡献了。想到此,他不再感到痛苦,甚至开始庆幸自己被征招到了运粮队。

他们在大山中艰难地行进着,虽然大多是老人和女人,但带队的确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军官模样的人。偶尔,敌机会在天空掠过,他会在敌机到来之前指挥大家隐蔽。有时候,文勇他们也会遇到飞机的盲目扫射,但大家慢慢有了经验,也不怕了。飞机一走,大家就站起来大骂一通。

何晓莹和文勇没有力气起来骂,他们只要一歇下来,就好像瘫在地上的泥,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一次,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何晓莹对文勇说:“文勇,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了。我不想我死后成个游荡在山林的孤魂,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和何晓莹相遇后,文勇其实也时常会当心她,她太虚弱了,每天都咬牙硬挺着。文勇有时候也帮她,但时间都不长,因为他确实连自己都保不住。听了她的话,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文勇很难过。但他对何晓莹说:“怎么尽瞎说!我们都不会死,我们要看着日本人滚蛋,为你爹妈,为我的爷爷奶奶报仇。”

何晓莹惨淡地笑笑,轻声说:“文勇,我有这样的预感,我好想要去见爹妈了。我会去告诉他们,我们一定胜利。如果我真死了,你记得一定要把我的脸洗洗干净,我怕到时候爹妈都不认得我。”她说着,禁不住悲从中来,眼睛红红的。

文勇听着,心里也一片凄凉。这时飞机飞远了,文勇吧何晓莹扶起来:“别说这些了,你会好好活着的。”他又把何晓莹的那袋大米一起扛起来,何晓莹跟在后面走着。

走不多大会儿,他感到烟瘾犯了,就又坐下抽烟。一个带队的,可能是首尾的在喊:“走了走了,加紧啊!前方的将士可饿着呢,就等我们的粮食了。”看见竟然还有个抽大烟的,就很不高兴地说:“都这样了,还忙这个!走了。”

何晓莹看着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小就对这个上了瘾。但也不好说,想去扛上自己的东西走。可是,她一用力,就整个地摔倒在地上了。

文勇慌了,丢了烟枪,就去扶何晓莹,但何晓莹已经整个虚脱了。那领队的见了,也过来了,见何晓莹这样子,就拿出身上带的馒头,想喂她。何晓莹嘴唇惨白,对他说:“长官,别浪费粮食了。我知道我活不久了,省下粮食给攻城的兵哥吃,才能把鬼子打出去。”文勇在旁边,直流眼泪。

领队的说:“妹子,别说丧气话,吃一点,好活着去见咱爹妈。”

何晓莹一听,更伤心了,哽咽着说:“我爹妈已经被鬼子杀死了,我没爹妈了。我就要去见他们去了。”说着,就伤心地晕过去了。

领队的看着着急,但也没办法,把那个馒头递给文勇:“你照看着她,如果不行,你自己看着处理。”他不能不走了,他必须去督促着前边的人。他弯下腰,把文勇的粮食扛着走了。

文勇看着何晓莹,哭着叫道:“何晓莹,何晓莹……”何晓莹什么反应液没有。文勇轻轻地把她抱到路边的草地上,就这样默默守着。路上已经没有别人,他们是最后的了。文勇想到很多可怕的景象,越想越感到害怕。他想到等何晓莹醒了,这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可怎么办呢?万一,何晓莹真的……,那一路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但他不能不管她啊!他睁着眼睛看着她,希望她快点醒过来。

很长时间以后,何晓莹终于幽幽地醒了过来。她冲着文勇惨淡地笑笑,文勇赶忙喂了她一口水。再拿馒头喂她,她闭上眼,摇了摇头。文勇也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她就散架了。过了一会儿,何晓莹又睁开眼睛说:“文勇,你一定要答应我,我如果死了,你一定要把我的脸洗干净了,她的声音很微弱。但她的眼光却突然变得很犀利,期待地看着他,大口地喘着气。

文勇都不敢看她,只是难过地点点头。何晓莹见他终于点都头了,也放心地笑了。天色渐渐晚了,文勇使出全力,把何晓莹扶到一颗大树下靠着。他又拿出了那个冷馒头,但何晓莹还是没吃,只是微笑着无力地摇摇头。

天渐渐黑了,看着何晓莹,文勇也吃不进什么东西,他把那袋粮食搬到自己面前,也和何晓莹一样,靠在大树上,暂时,他们谁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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