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死后,大个就一直处于一种深深的自责中,他觉得那天就是因为只顾自己朝前走,没把爹娘照顾好,父母才会双双毙命。还没来及消解自己的悲伤,凉面父母又凄惨离世,他深感生命的无常,回到家,一下心气郁结,常常噩梦不断,半夜惊醒,一身冷汗。时间长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身体慢慢消瘦了下来,请了医生看,也说不出得了什么病。
月华看着着急,按医嘱,买了药煨来调理,但还是不见好。这时候,一个和大个过去有生意往来的人,从北面回来,找大个闲聊,看他一大高个,却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一点精神都没有,就对大个月华说:“如果吃药没什么用,就抽鸦片试试吧,一定管用的,抽了人就精神了。”
大个自父母亡故后,心灰意冷,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太在意。在月华的关心下吃了很多药,但却总不见好,他也就不抱太大希望了。但自己最近确实越来越感到不舒服了。听那人一说不免也心动,月华心疼丈夫,第二天就给他买了鸦片来。大个一抽,果然感到精神很多,从此就没再离开过鸦片。慢慢的,月华也跟着大个抽起了。有时候文勇看爹娘都在抽大烟,也和月华抢过烟枪,学着他们的样吸几口,不久也有了瘾。因为家里虽然收入不如以前,但毕竟还有点积货,大家对这事也都不以为意。
文强走后,红彩就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这时候,大个已经不能再做多少事了,因为红彩在家勤快贯了,月华也不太管家了。文勇自抽上大烟后,就不想再读书了,大个也没办法,就这样,不到一年的时间,大个家就彻底变样了,他们母子三人都忙抽大烟,只剩下红彩支撑着家里的大小事情了。
人们整天只忙于饱腹,也担心遇到什么更大的灾难,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分花。大个家的货物集在架上,来光顾的摊贩也越来越少了,他们的货物也积压了无法卖出去。红彩无法,市面如此,她也没办法。人人如此,家家如此,何况她挺个大肚子,忙里忙外,能守住一家人就不错了。月华虽也看着心疼,但她也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理家了,只在一些家务上还帮着红彩一些,其他的事就全由红彩打理了。
不知不觉,文强就走了十个月了。红彩经过十月怀胎,在家里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时,家里已经辞了张妈,所有家务都是红彩和月华亲手做,没有红彩,月华也只好打起精神来照顾红彩。阿珍和红云时不时过来看看红彩,见她脸色不错,也很感谢月华对红彩的照顾。
其实,这时候月华对自己染上烟瘾已经深感后悔了,特别是文勇因烟瘾而退学,成了她的心病,看见阿珍和红云就觉得对不住她们,对红彩也充满愧疚之情,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等到孩子满月后,红彩带孩子回家看父母,红彩才和爹娘说起公公一家的情况,凉面听了,并不言语。他本来话就不多,自他大病一场后,话更少了。并好后,他也去看过大个,见他骨瘦如柴的样子,他差不多要掉眼泪。他知道大个的病根,他们两真的是同病相怜的兄弟。
本来,那时候抽大烟,也不是什么特别离经叛道的事。问题是,阿珍还是听到过一些因为抽大烟发生的悲剧,世道那么不好,一旦上道,那就坐吃山空了。
阿珍告诫红彩说:“不管怎么说,你可不能跟着他们抽。你现在有孩子了,还要给孩子喂奶,一家人也要有一个不抽大烟的。”
红彩说:“娘,你放心吧,再怎么说,婆婆家也比我们家好吧,只是他们都抽上了,以后这事就只能靠我一个人做了,婆婆也只能偶尔帮我一下。”
阿珍说:“文勇怎么样,一天什么都不做吗?”
“他现在觉得什么事都无聊,除了抽大烟,他就只会和几个人一起赌钱,婆婆说他。他也不听。”红彩对阿珍说。
阿珍说:“凉面,你听听,这文勇以后可是红云的丈夫,现在这样,以后红云可怎么办啊?”
凉面还是坐着,闷闷地抽着根烟,好一会儿才说:“现在也没结婚,怎么办啊?原本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抽上大烟了呢?唉,你们不知道,大个心里苦啊,那孩子是不懂事。”
阿珍听了云里雾里的:“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凉面问红彩:“给孩子取了个什么名啊?”
阿珍这才想起:“看我,都忘问了。”她从红彩手里接过孩子抱着给凉面看:“你看这丫头长得多像文强啊!”
红彩说:“公公给取的,叫李迎喜,说是希望孩子将来比我们好些,世道不要这么坏。”
凉面说:“希望如此!文勇有消息吗?”
红彩摇摇头:“爹,如果他真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啊?”
凉面说:“别瞎想,怎么会回不来呢?”说完他底下头,又闷闷地抽着他的烟。
阿珍在旁边说:“但愿他没事,要不然孩子连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再怎么说,他也该回来看孩子一眼吧。”她捏着衣袖擦了擦眼泪。
红彩看见,也有些心酸,想着自己和孩子,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眼圈也红了。
这时候,红云领着红广回来了,见姐姐在,两个人都高兴地过来拉着她。阿珍对他们说:“快来看看你们的侄女,红云,你可是迎喜的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