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阔的一声“慢”,彻底让亲兵队长结束了心里的压力:这就对了,杀人立威也要看是杀谁么,“杀亲立威”?戏文里演过,现实中没听说过。在淮军当了十几年大头兵了,没听说过谁曾以“斩杀近亲”来明正典刑啊,即使在战场上。
不管怎样,大人放了这小子一马,大人将来就不会在后悔的时候,拿自己这个执行者出气了,最起码小鞋是不用穿了。
亲兵队长暗自长出了一口气。他是几十年的老淮军了,前不久刚从直隶调到汉城,被“新营”收编后因为枪法好军旅经验丰厚,就成了楚天阔的亲兵队长。
在国内别的营头,亲兵队长这个油水大的很的职位历来都是官长的亲信嫡系担任,然而自己当上这个年轻官长的“卫队头子”后,跟本没捞到多少油水,得罪人的事儿倒是没少干。这次死守汉城,亲兵卫队同时兼任督战队,那些溃兵败将自己可是没少砍呀!这梁子结大了,自己将来还怎么在军中混呢?!
如果再把刘标统的堂弟给斩了,自己以后也别在军中混了,虽然他现在满怀怒气要斩要杀的,将来后悔起来可就要怪自己了,这种事儿多了去了。
想到这儿,这个而立之年的仅为队长连忙回身,道:“大人,新兵初上战场,畏惧血腥也是很正常的,况且楚管带麾下多是朝鲜籍士兵战力本就不强,倭人攻城如此疯狂,暂时的后退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如就让他们戴罪立功吧。”
亲兵队长这话说得已经够明确了,求情,为楚天阔的堂弟及其所属的百十名各族士兵求情。在它看来,这个楚标统虽然位居高职,但毕竟是年轻人嘛,脸皮薄,像这种时候还是应该给他一个台阶下的,不然
瞥了对方一眼,楚天阔冷声道:“在战场上没有远近亲疏,军法无情,任何人都要遵守。楚管带虽然是我堂弟,但也是士兵,是士兵就要遵守军纪,违者绝不轻饶!你、我,也都是一样,违反军纪一样要砍头的,只不过是由谁砍的罢了~~~
不要多打别的主意,在‘新营’只要有才有德都能得到重用,军人还是纯粹些的好!”
看到对方满脸通红,汗痕条条,楚天阔平和下口气继续道:“告诉楚管带让他安心地去吧,他父母有我照顾,如果我也战死了,我们的家人将会有‘新营’赵大人照顾。”
“是!”一众亲兵转身离去,只不过心里都沉甸甸的。
楚天阔能够看见,这些亲兵拿着鬼头大刀将不远处那些刚刚从城墙缺口处溃败下来的百十个士兵压倒了城门楼处,分成了几排后,一部亲兵将那些逃兵的辫子扯住,一部亲兵朝着那些被踢跪在地的逃兵就挥动了大刀,瞬时,血光冲天,一片猩红。
楚天阔闭上了眼,那近百名士兵的身后就是近百个家庭啊,还有还有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堂弟。
作为一名从武备学堂毕业的具有现代化国家军人意识的军官,他一直非常欣赏西方普鲁士陆军的精神,那种为国而战的信念曾让他几度为之倾倒。他渴望着麾下的士兵也能够拥有这种为国而战的觉悟,然而他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此时的士兵更过的还是为了那些军饷打仗,“当兵吃粮,拿饷卖命”的观念还是占着主导地位,之所以“新营”士兵在战场上比较英勇,完全是因为主官的以身作则以及平时的优厚待遇,让这些憨厚的士兵们不忍心抛却官长,不愿辜负长官的厚待,不愿白拿了那每月的饷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