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相仪走出了墓室,半跪在了相思的身边。
这一声叫唤,相思等了多久?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现在的相仪真的不记得了。对他而言,每两天就会经历一次离别,只有在这时,他才叫他的名字。而相思呢,不是哥哥而是名字,他等了多少年?相仪轻轻地伸出手,把相思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扑通扑通。
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从靠在相仪胸口的耳朵传进了心里,是那么得强而有力。恍惚间,相思觉得时光好像倒退了,他们在世间听到的第一种声音,不是娘亲抚着肚子对他们说的轻声细语,而是彼此的心跳声,以同样的节奏跳动着的心跳声。从出生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这个事实是任何人和身份都不能改变的。
相仪的手抚摸上相思的脸颊,为什么他的脸这么凉?甚至凉过了他这个只活在古墓的活死人的手;又为什么他的嘴唇那么苍白,是不是因为周围都是白雪的关系?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迷茫?告诉他自己要去古墓生活时候,他的眼神都没有那么迷茫过。甚至从来不敢告诉他,他那坚毅的眼神是自己在古墓中生活下来的力量……
“相仪……”相思吃力地仰起脸,看着相仪。明明有着相同的脸,为什么自己对这张脸会如此的眷恋呢?还是,正是因为有着相同的脸,才如此渴望着彼此只属于彼此?他伸出手,盖住了相仪的手。十指相扣了,是不是就不用再松开了?
“相思,我……”相仪的声音微微发抖,想继续说却说不出来,低头把脸埋进了相思的脖颈。
“相仪,对不起。”相思从来不知道,说话会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他们并不相信会雪崩,我没有办法说服他们相信你……”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相仪抬起脸,努力让自己笑起来,“你相信了我――只要你相信我,其余的人怎么看我根本不在乎。”
相思也笑了,很好看很纯净的笑容,他慢慢抬起手臂揽下了相仪的脖子。
雪崩已经停止了,夜又一次归于平静,只有那比平日高出许多的湿气提醒着还活着的人,这里遭遇了怎样一次灾难。满山的残雪中,两个人带着笑意吻在一起,四周的一切已经不重要,他们留给彼此的时间越来越少。如果这一刻还不能只注视着彼此,连悔恨都会变得无力。
晴在一边早已经哭哑了声音。隶祀不忍再看,将头埋到凌琰的胸口,只有凌琰身上熟悉的味道才能让他好过一些。凌琰环在隶祀肩头的手指紧了紧,是一种安慰,也是让自己获得支持的力量。
“几十年了,每两天都会面临一次。曾经以为会麻木会不再痛苦,不会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可是,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痛得更深。悲伤没有减轻,在重复里一次一次叠加。”晴没有抹去脸上的眼泪,用沙哑的声音说着,“真的很恨,不是努力后没有回报的不甘和难过,而是我们连努力都做不到,哥哥们帮不了自己,我也帮不了他们。事实上,要从哪里入手我们根本不知道!”
没有一丁点办法,在族谱的封印未破之前,晴无法在白天进入清水巷,也无法在东湖镇甚至别的地方化做人形。东湖镇的人对清水巷非常避讳,他根本不可能寻到什么线索。一旦到了夜里,时空扭曲,清水巷成了雪莲村,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甚至没有人愿意相信古墓祀主预言的雪崩。除了干着急,晴不知道要怎么办。等族谱的封印被隶祀解开,剩下的时间已经那么少了。
相仪背手站立在雪地里,隶祀和凌琰也没有留在墓室里。晴跪在石床边,那上面睡着相思――他已经全身冰凉了。
“还有七天。”相仪侧过脸,茫茫夜色中他眼中有着晶莹的光点,“我只剩下七天的时间了,今年春分一到,便是我的亡日。若到了那个时候,这个时间的封印还不能解开,相思每日来雪山时要怎么办?我不过是承受了七十几年的苦,我不愿意他再……”
“七日之内,我和凌琰一定能解开这个封印。”
相仪回过头,看着无比认真的隶祀,他注意到隶祀的手紧紧握着凌琰的手。眼中的泪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他微微牵动嘴角,轻得不能再轻地说了句:“谢谢你们。”
隶祀、凌琰和晴坐在一起,将就着靠在墙边眯了一会儿眼。毕竟后面七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调查,让身子太过疲劳也是行不通的。
等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相仪坐在石桌边,静静地抄着经文,平静地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石床上,相思的尸体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