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花突然想起她爷爷还在的时候，奶奶倚着门框冲她爷爷说的那句话。她爷爷一直对马老太太非常好，比对外面的客人还要好，现在她才发觉原来那只是被人们叫作相敬如宾的东西。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们是一对没有爱情的夫妻。小荷花想起了五伢子，想起了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她爷爷在世的时候一直说伍伢子长了双女人的漂亮眼睛，小荷花也这么看。五伢子的爹娘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才生出了五伢子，可那四个女儿的长相一个也不及五伢子。小荷花想，要是五伢子是个女的，求亲的队伍非踏破她们家的门槛不可。小荷花这样想着，不禁噗哧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马老太太费力地从床上坐起身，“扶我出去。我还是想去池塘边看看。”
“奶奶，池塘上有风。实在要起床，就在院子里坐坐吧。”小荷花一边帮马老太太穿着衣服，一边扶她起来。
“我想去池塘边看看大楠，看看小兰。”
“大楠？”
“大楠是你爷爷的小名。我小的时候就是这么叫他的。小兰也是这么叫他的。”
“奶奶。爷爷已经过世了，小兰也已经过世了。”
马老太太出神地望着小荷花，好像想起了什么，“真快啊。都快四十年了。小兰死的那年，大楠还不到二十岁。大楠哭得那个伤心，比他死了娘的时候还要伤心。”马老太太笑着，仔细盯着小荷花端详了起来，“姑娘大了十八变，越看越像小兰了。不，比小兰还要漂亮些。你看你这眉眼，这嘴巴，竟真长得跟小兰一个模子印出的一般。”
“奶奶！”小荷花搀着马老太太下了床，“我怎么长也不会长成小兰那样，我是奶奶的亲孙女，我应该像奶奶年轻时的模样才对啊。”
马老太太笑着，“是奶奶的亲孙女。是奶奶的亲孙女。奶奶没白疼你一场，快，扶奶奶到池塘边看看。奶奶是真的想看那一池的荷花了。白的，粉的，红的，还有紫的，开满了一池塘，那叫一个美啊。”
“奶奶，你怎么竟说胡话了？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荷花？”
“谁说没有的？我都已经闻到荷花的香味了。你出生的那天，池塘里的荷花呼啦啦一下都开遍了，你爷爷发了疯似地跑到池塘边，衣服也不脱就淌到水里边，把那朵最大的粉荷花给摘了回来，他说他梦见小兰了。他说……”马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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