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潭子浑水实在太深了,谁掉下去结果只能一样,墨汁一般混蚀。想出污泥而不染?没门。可如果这一潭子浑水让这里的污泥面积扩大,变广,不往下坠的人才需要有能耐,有定性。“老夏啊,翻翻通讯录里的人力资源,打两个电话不就有了。”常重最后在电话那头又诡谲地叮嘱了他一句。
夏开荣此刻关心的不是换水管的事,而是猜测常重这些话到底在暗示什么,难道还要把我调回实验室?重新回到那堆玻璃器皿当中去?他想,这个时候随便走那条路都符合他的意愿又违背他的意愿。他放下电话,正一酬莫展之际,老伴胖墩墩的身体出现在身前,他问她干啥,她只是笑了笑,显然,刚才那只电话中的内容,她已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她为他出主意道,这有什么为难的,老夏见老伴笑得坦然,知道她离诸葛亮差不离了,老伴比老板强。老伴说:“你忘了乡下的根荣了?”,提到根荣,他才想到了根荣是他的侄儿,在乡下经营过一家建材公司。“他是你亲侄儿,血管里流着与你一样的血,”“那又怎样,现在是市场经济,照样可以六亲不认。”
“他敢!送几根旧水管来,掉了他肉啦,还是掉了他皮啦,他还好意思问你这个姨父要钱?”夏开荣平时只知道这个侄儿有些不务正业,伙了几个人打着经营建材的旗号,尽搞一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在伯仲叔婶之间,名声欠佳。可现在也没什么路可走,就默认了下来。老伴还说:“弄几根旧水管,车子还得让他出!”,老夏说咱做事可能过头了,老伴的脸却胀得通红,高声叫道:“往这儿跑一趟,又不会掉他几斤肉。”
第二天老伴就果真给根荣挂了电话,根荣也还爽快,拖了半卡车旧水管,上面还坐了十来个弟兄,就浩浩荡荡地开来了。乐得老夏老伴大鱼大肉招待了侄儿和他的弟兄,也仅仅两天,侄儿他们就汗水淋淋地把水管全换好了。
常重背着手总算来兜了一圈,找不到茬后,就大嘉赞扬了根荣一番,又把自己吃剩的大半包硬“中华”塞给了根荣,临走还吩咐老夏道,你和老伴要好好招待招待亲侄儿哪。
根荣是见过点世面的人,见姨父花自己的关系帮公家办事,还以为他面临升迁或加薪了,他那里知道老夏最近碰到了那么多烦心事。
水管里的寄生虫没了,可女宿舍又传来口信说,水管里清咖般的锈水流了半天仍不见光,问老夏又是怎么回事。根荣正好还赖在老夏那儿喝酒,就把电话要过来解释说,那咖啡一样的水是锈水,属于正常,女学生又问,要好久才能流光,他答,起码也得三、四天…
听罢女孩们在电话那头都囔着.夏开荣又开始犹豫了起来,老伴看到了喝酒的气氛给搅了局,就叫根荣把电话给她,她对着黑乎乎的话筒对那帮丫头说,没办法,小同学,学院要省钱,咱们要省事,说白了,也只好浪费些水了…如果你们再嚷.要不再把管子换回去,让水管里继续有虫子还是让水管里暂时有锈水,你们考虑一下…那边一听她这样一番话,就都不再嘟囔了,根荣见姨妈讲话干脆果断,很夸了一通她的行政能力,根荣靠着一点酒胆,转过身来对姨父说,希望姨父向姨妈学学行政能力,抓紧点,长它一级,别光想着谦虚…。谦虚就是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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