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年前没有空气污染的瑰丽晚霞让白智与小琦心醉。古老时空虽然没有电视与抽水马桶,但也回到工业革命之前的清新。加旁佣人的服务细腻而周到,白智与小琦一时间竟有乐不思蜀之感。
白智已经换上宽松服装,里面是舒适温暖的棉质内衣。内衣有点像今天的女用套装,下摆一直拉到膝盖,在私处又另外裹着一块棉布。在白智感觉,这甚至比自己原本穿的三枪牌纯棉还舒服。外面是丝绸的上衣下裳,像裙子一样的绸裳下摆一直拖到地面。腰带上系着蔽膝与玉佩。丝绸衣裳上的流鱼纹饰栩栩如生。白智拿起下摆仔细观看,惊讶地发现这上头并没有线,这也是在织布时变化经纬纱线而成的精品,这种工艺今天叫大提花(jacquard)。白智对这套大提花绸服非常感兴趣。他知道,现在要纺成提花布,都要用数控线针升降的电子提花机。如果是手工作品,那这样一件精美绝伦的衣裳,仅织布就要耗费大量时间,而到染整可能需时一个月以上。白智乘女仆不注意,用指甲在内衬上轻轻刮下一条纱,在手中一拈一曳。纱支厚实饱满,大约是10支纱,强度好,韧度大。原料确实是好纱。这样一套手工服装将如何昂贵呀。白智下意识地在手动时将绸裳的下摆拢起来,以免拖脏。
白智脚上的袜子早已在睡梦中被脱去。细心的女佣精巧地在白智的双足上各裹上一道厚厚的丝布,有点像抗战老图片上的绑腿。丝布上方有一条可以束紧的带子。走起来真是又轻又暖。白智才一站起身,女佣就为他穿上如白智昨天看到的无筒平底皮鞋,不过没有气垫,走起路来硬绷绷的。白智本想换上自己的休闲软皮鞋,但比手划脚又不着边际,只好作罢。
最难搞定的是白智的帽子。女仆原本想为白智戴上一个中间隆起约15公分的”冠”。冠的内部中空,用以容纳发髻。不过白智理了一头整齐的西装头,没有办法盘起发髻。女仆试了多次,也无法将冠固定在白智没有发髻的头上。白智原本想不戴帽算了,但女仆着急的拼命摇头,一定要为他戴上。正僵持间,小琦笑盈盈地走进卧室,手上拿着白智的黑色nike运动帽。”女人真是神通广大”,白智想。
小琦这时已经与女仆之间发展出一套可以作初级沟通的手语。在小琦的坚定表示下,女仆放弃了将冠固定在白智头上的尝试。白智将耐克帽倒戴在头上,女仆客气地从白智头上取下耐克运动帽,观察了好一阵子,沉思了一阵子,然后拿针在时尚隆起的帽沿上精巧地穿上两个洞,迅速别上一根绿玉长簪,再轻轻戴回白智的头上。白智来不及阻止。只就这么载上。
白智的手表与小琦的手机早就在车上停摆,所以无法确知时间。正当白智开始担心时,一个身着色彩斑斓服装的人,急步走入白智与小琦的房间,向窗台前欣赏夕阳的白琦曲膝一”匕”,侧身示意两人跟他走。白智知道,这可能是来带路的人。他的心里一阵紧张,呼吸急促起来。小琦却若无事然,握住白智的手,拉着白智跟着带路人走。
经过约一公里的树林,白智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不大起眼的宫殿式建筑坐落在青翠假山团抱之间。”如果这真的是商王的宫殿,大概只是座别墅吧”。白智心里想着。走近宫殿,引导的小臣步伐急促了起来,白智与小琦几乎跟不上,只能在后边半走半小跑地跟着。白智知道,这叫”趋”,意思是已经接近大人物了,臣下不敢从容步行。
在大门前,一个半人高沸腾的大鼎飘出肉香,鼎下有专人照看补充成束燃烧中的柴草,以免火力中断,并防止火星在风向变化时飘散入室。进大门时,半走半跑的白智几乎被门坎绊了一跤,幸好旁边有人迅速扶住。白智恢复冷静,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观察屋内的状况。
殿内显然已经开宴,昨天那位在祭坛上的怪人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两侧各设有五个座位。白智第一个感觉,就是所有人与一切的陈设都矮了一截。再仔细看,原来他们都跪坐在席子上。带路的小臣迅速趴下叩首,白智正考虑要不要随着跪下时,小臣已经站了起来,引导白智与小琦座到右边前两个空位上。在宫殿的正中间,有五名身披薄纱的青年女子垂手站立,显然白智一行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歌舞。
白智与小琦学着旁边一个人的跪姿跪在席上,但实在不舒服。小琦索性盘腿坐下。因为外面罩着裙子,坐下后只比旁人又矮了一节。不过只隔着一条棉袍坐在厚席上,还是不大舒服。小琦后来才知道,盘腿坐下被称为”胡坐”,在正式场合是很失礼的,不过当天一道用餐的贵族们都很有教养,并没有当场指责或讪笑。
白智迅速打量一圈,发现殿内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帽子。白智既尴尬又惊慌,于是将帽子摘下,旁边马上就有侍者接过去。不过白智很快就发现自己做错了。因为众人面露惊讶神色,坐在他正对面的一个大汉脸上更有藏不住的怒气。全殿一片尴尬的寂静。
突然,怪人笑了。怪人伸手拔出固定用的玉簪,将头上的”章甫”卸下,露出发髻。殿内众人见状,也赶紧将自己的冠摘下。怪人看着白智与小琦,温和地微笑,表示善意。七上八下的白智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