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听了直摇手:“谈不上谈不上。都是为人民服务,为党为国家工作,你千万别这么说。”
接下来我问起了姥姥家的生活情况。我妈刚才说的一点不假:我姥姥家因为孩子太多,而且有四个在上学,她忙里忙外,挣不了几个工分,因此家里的“经济”捉襟见肘,没办法,只好让小五(就是我妈)先休学一段时间,等有了条件再上学。
我马上就说,那可不行。孩子不上学,怎么学习建设祖国的本领呢?正好,我叔叔让我转交给你一笔钱,说是当年李师傅借给他的。你就用这钱让小五上学吧。
我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百六十元人民币。这是我全部积蓄的一半多。我还得多少留下点,因为我跟周启明结婚的时候,我不想全用他的钱。
我提干后,薪金是每月52元,但干部的伙食费是要自己掏钱的。除去伙食费和日常花销,我每月也就是剩下20来块钱,所以我攒起这样一笔钱也实在是不容易。我在心里对我妈说:钱不多,你先用着,女儿以后挣了再给你。你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没学上的。
姥姥坚决不要这笔钱。她说她没听老李说借给别人钱,所以她不能收。不过我早估计到这一点了。我拿出了一封非洲来信给她看,信上写得跟我说的一个样。姥姥尽管相信了我编的瞎话,可是仍然不肯收钱,她说她得问问“老李”,而那老李要到月底才能回来歇两天,月底离现在还有十天。
我对我姥姥的固执很气愤。要知道,我编出这封信还费了不少事呢,就说那个来自坦桑尼亚的信封吧,那是我们排小孙的叔叔从坦赞铁路工地写给他侄女的,被我专门借来当道具用,好容易哄得姥姥相信了,她又不肯要钱。我只好苦苦劝说,我说: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找了这么多地方,才找到你们。你要是不收下,我以后怎么跟我叔叔交代呢。姥姥看我急得快要哭了,这才勉强留下了那笔钱。
我走的时候,提出来让小玉送送我。我们在一起才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她竟然对我有些恋恋不舍。在村口临分手时,她咬着嘴唇,半天才鼓起勇气问我:“大姨,你还会来吗?我不想让你走。”
我看看“我妈”,心里的滋味也很不好受。我马上就说:“小玉,大姨今天还有事,大姨明天再来看你好吗?大姨带你去城里玩。”
“我妈”看着我连连点头,脸上笑得像一朵花一样。
回城的路上我算计着,明天我早点过来,然后带着我妈进城逛逛商店,给她买件新衣服,再去饭店吃顿饭,下午再送她回来。我能够利用的时间不多,忙完“我妈”,我就得叫着马卫青回部队了。
至于回去以后怎么办,我也想了很多。我感到最可行的一个办法,就是把我妈接出去,接到蒙道县里的学校去上学。我现在每月的薪金52元,供我妈上学,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甚至我连具体的实施方案都有了:我们工地机关服务社的女职工刘姐家是县城的,我托她给我妈找个地方借住,我每月给那家一些钱。星期天我可以去看望我妈,照应一下她的生活。这样多好啊。当然我得好好“教育”我妈,让她努力学习,争取考上中学,再去考大学。“文革”折腾不了几年了,将来邓小平还要领导我们改革开放,知识经济的时代很快就要到来,我妈只有好好学习,才能适应新时代的需要。
我回密东招待所以后想了很多,想得也很细致。但是第二天我爽约了。我不光没有再来找我妈,而且还急不可耐地打电话给马卫青,让她到密东县招待所找我,然后我就带着她匆匆离开密东,返回了工地。更为“缺德”的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跟我妈联系过。
我的突然变卦并不是因为我“薄情”,而是因为就在那天的深夜时分,我的脑子里突然如同电石火花般的一闪,让我意识到了一个极为关键,并且对我说来是生命攸关的大问题!
这个问题警示我,我必须得赶紧远离“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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