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里没有几个人,秋禾都认识,他无意中说起刚才遇到的那个同学,屋里的人都惊愕的看着他。秋禾并没往心里去。他买了纸,但在掏钱时,发现兜里除了一只空烟盒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从没有抽烟的习惯,兜里不会存有抽完的烟盒,临从家里出来时,明明放进去的是钱。怪事,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事。小卖部的姑娘说你没带钱,就先把纸拿走吧。秋禾把纸按在柜台上,说:先放在这儿。
出了小卖部,急匆匆的往回赶,走了一段。秋禾发现自己走错了路,绕了一个圈子。路上他又碰到了那个中学时的同学,仍然手里拿着盘秤,低头自言自语着什么。
家里的门洞开着,母亲端坐在屋内,慈祥,和蔼,可亲。给你五爷送几张纸,别忘了给你五爷磕个头。这声音熟悉而又陌生,似在那里听过。思忖着,在抬头时,发现屋里仍是空空,母亲已经不见。
秋禾把钱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揣进兜里。向屋外走了几步,又把钱掏出来,数了一遍。天气如此晴好,阳光灿灿的照着,不大不小的风扫过空荡荡的大地,略有些凉。远处横着三两个村庄,遮住了地平线。秋禾觉得离第一次出门已经年代久远了,恍如隔世。小卖店里自己没有拿走的黄纸,想来已经朽烂变糟不复存在了。
秋禾漫无目的的走出村子,道上没有一个人,新犁的大地如黑色的浪涌。白杨林里有几片残留的黄叶从行列中飞出,飘向大地,一切都很平凡朴素。有一首歌或是一种旋律从心头升起,秋禾觉得身边有了很多人,一支望不见头尾的队伍,在行进。悲壮雄浑,发出一种整体的共鸣。渐渐的,这种声音开始清晰具体,秋禾听见有人在哭,他发现哭的是自己,他已站在了一座坟前。远处道上有一个孩子甩着一根树条走过,旁边的林带发出低吟。母亲已经在五年前死去,而五爷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离去者。那种场景,气氛,化为一种氛围,成为他心头永久的笼罩。在漫长的岁月中,有很多人在村子里永久消失,倒下,便不再站起,排列成一条虚无的栅栏,伸向过去,伸向时间深处。
秋禾打了一个寒颤,他已经站很久了。他想起自己那个同学就是五爷的孙子,他在市场上卖菜时被流氓杀害,已在半个月前火化。秋禾更清醒了,昨夜死去的那个老人,其实是自己的一个梦,原来自己这半天来一直游荡在梦境中。可仔细回忆又有些怀疑,掏了一下衣兜,自己放进去的钱还在。远处的村庄,黑色的大地也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回到村里,秋禾到小卖店看了看,见那沓黄纸还在,放在柜台上,一切都是真的。但秋禾马上又疑惑起来,他想起两次碰到的那个同学。莫非人真有灵魂,只是在平常状态下看不见,只有在特异情形下,比如在梦游中,才能看见。
天有些阴,没有太阳,走着,一阵小风刮过,旋起一股半尺高的黄尘,在前面两三米的地方移动着,像一个在前面引路的顽皮小孩。秋禾蓦然想起,自己已经忘了忘了点什么,双重遗忘。他要振作起来,重新搜索那已经疲累的记忆。电子站
金色秋天
金色秋天
眼前的玉米铺子一直向远处延伸,连成一片。矮壮粗实的金龙戳在驼背的父亲旁边,漫不经心的扒着玉米。驼背的父亲扒得极快,看也不他看一眼,仿佛以此来让金龙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懒惰,金龙也不看父亲,仍然不慌不忙的干自己的,拿起一根玉米秆,便直起腰,慢慢的扒。并不看玉米,眼睛四处张望着。他扔得很准,从未把一穗玉米扔到车厢外。而父亲不是把玉米扔到车厢上弹回来,掉到玉米铺子旁边,就是扔到车厢的另一边。金龙觉得父亲很可笑,看着父亲的驼背,他想来点小幽默。说别人扒玉米得弯腰,还是你好,不用弯腰,又省事,又省力,天生一副扒玉米的好身材。隔着未放倒的玉米地,另一边传来女人的说笑声,不是还响起一个男人的吆牛声,金龙极想过去看看。他的手的动作开始快起来,父亲扒完一铺子,他也能扒完。过了一会儿,金龙发现父亲慢下来,便也不再快扒,又恢复到漫不经心的状态。但父亲马上又快起来。他发现自己慢时,父亲就快扒,自己快时,父亲反而慢下来。他还发现父亲偷偷瞟着他,在自己没有撵着他干时,就不时投来又厌恶,又恼怒,又蔑视,又无可奈何的一瞥。金龙从心里瞧不起父亲,又觉得他可怜。
拉着车的牛从铺里拽出玉米杆来,并不吃叶,只把玉米棒子吞到嘴里,咀嚼着。嘴角泛出白白的泡沫。“吃,妈的,就会吃,胀肚胀死你。”驼背的父亲愤愤地骂着。但牛又变戏法似的,把一穗玉米弄到了嘴里。驼子两步窜过去,左手死死抠住牛的鼻子,右手从牛嘴里,拽出了那穗沾满牛的唾液的玉米,扔到车上。牛不满的喷了两下鼻子,低下头,啃起了垄台上的一株稗草。金龙到旁边几步远的玉米地里拉屎,完事往出走时,踩到了一卷染血的卫生纸。金龙骂了一句脏话,把卫生纸踢到一边。这时,玉米叶哗哗一响,一个年轻女人钻进来,没看见金龙。解开裤带,就急急地蹲下来,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尿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