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
失去血色的夕阳缓缓在西边远处的山凹间沉落,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魔兽吞噬下去一般,天空似铺上一层又一层可怖的黑纱,让人压抑而又心悸。
燕赵大地广袤无垠的黑土地渐渐与黯淡下来的天际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楚哪儿是天,哪儿是地,只知道远处突兀而起的黑黢黢的模糊影子是赵国的都城——邯郸城。
邯郸,这座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老城市,也许饱经了太多的沧桑和劫难,已经显得有些疲惫,此刻,正静静地鸷伏在黑漆漆的夜色中。
秋夜中的邯郸城内,白昼蒸腾着几缕热气的街市随着黑夜来临悄然消逝,若不是时不时一队队巡城的军兵踏着吱吱哑哑的脚步声从沿着城墙的街衢传来,人们简直不能将它与一国都城联系起来。
“啊——救命——啊——”黑黢黢的街巷深处,骤然传来少女声嘶力竭的求救声。
一队正在南辰门大街上巡逻的军兵嘎然驻停了脚步,不觉扭过头向东边远处烟花巷注视了片刻,他们知道,一定又是烟花巷哪家青楼的老鸨在教训不听的雏儿,军兵们苦笑着摇了摇头,叽叽喳喳议论着继续巡城,似乎那可怜的少女的声声惨叫的作用,只是给他们这些粗犷的男人们送来一些充斥着味的谈资。
也许在整个邯郸城里,只有烟花巷最能够显示出大都市的浮华、富足、奢丽和气派。沿着这条长足有一里地的深巷两侧,布满了装饰奢华的楼阁、客栈、缎庄和店铺,尤其是一字排开的四十多家青楼红馆,家家门前高高挂起红彤彤的贴着斗大金字的灯笼,散发出诱人的暧昧和浓浓暖意,在略显寒冷的夜色中分外刺眼。
2.老鸨
刚才那声声惨叫正是从烟花巷内的怀春楼传出来的。
进了烟花巷,走不多远就到了怀春楼,怀春楼那高大的面街琼楼在众多的青楼中显得格外醒目。主宰这怀春楼的是鸨儿阿金,一个年岁不大却很老于事故的风骚娘们。若在平日,夜幕刚刚拉下,阿金便如例行公事般由十几个浓妆艳抹的侍儿丫头伴着,在前面的风月厅迎侯络绎不绝的客人们。
今夜,风月厅里却未见到阿金略显丰腴的身影,此刻的她,正在后苑僻居一寓的阁楼揽月阁里有着更重要的事儿——前几日被送来抵债的姑娘玉姬死活不愿意出厅接客。
阿金已经关了玉姬整整两天了,不给吃喝,可这个刚满十七岁的女子就是不愿顺着阿金的意,萎缩在床头一角,不住地哭泣,不住地哀求。阿金打发几个丫头轮番劝慰,但依然是收效甚微。看着日夜川流不息进出怀春楼的客人,憋了几日的阿金再也座不住了。
阿金带了几个小厮和丫头冲进了关着玉姬的揽月阁,小厮们用不粗不细的麻绳把玉姬双手捆扎起来,吊起在房梁上,连打了她几个嘴巴子,正准备扬起手中的皮鞭狠狠抽打可怜的姑娘。
“罢了!”阿金喝退了小厮。
不是阿金舍不得惩罚不听话的玉姬,精于算计的阿金知道,她所依靠的就是怀春楼这几十号姑娘的白皙光洁的脸蛋和柔嫩的肌肤,有了漂亮的脸蛋和光滑的肌肤,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黄金白银流淌进怀春楼,若是毁坏了姑娘们的脸蛋和肌肤,也就自毁了财路,阿金自然不会让不晓事理的小厮们干出赔本的蠢事来。
阿金向小厮们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又挥了挥手,然后,略显富态的脸上堆上几许勉强的笑意。阿金又一次劝告玉姬回心转意,她说只要玉姬听她的,她会让玉姬成为像翠晴、柳绿一样红得发紫的邯郸名妓;阿金见玉姬只是摇头,又说凭玉姬艳丽的容颜,将来在怀春楼很容易找个将军或公子,少不了荣华富贵;玉姬仍然没有动心,阿金最后劝告玉姬,只要愿意在怀春楼的风月场了浪荡三年五载,待挣足金钱还了欠债赎了身子照样放她回家,与她那遭难的家人团聚。
可是,玉姬只愿意弹筝献艺,不愿意陪酒,更不愿意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