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沉寂,清凉的风带着湿润的气息扫过山坡。
远处,隐隐有两点微弱的光晕透过浓重的夜色,在黑暗中微微明暗闪烁。
阿伊蛮翻下马背,将缰绳递于身后的一名侍卫,低声说道:“你们先回去,一个时辰以后再来接我。”
为首的侍卫看了一眼远处的灯光,压低声音道:“世子,这儿离王妃的帐篷还很远,小人送你过去吧。”
阿伊蛮马上摇了摇头说道:“不行,阿妈不喜欢外人靠近帐篷,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人过去就成了,这里是内城,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侍卫还想再说什么,阿伊蛮已经背过身体,摇摇手道:“你们回去吧,记得一个时辰以后再来寻我。”说着,人已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侍卫们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消失在黑暗当中,同时微微叹了一声。
王妃是个很古怪的人,从来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连他们这些世子的贴身侍卫都没有见过她的真正面目。两年前,王妃突然做了一个恶梦,许多天病卧帐内,点水不进,彻夜不眠。于是武王从狱法山上请来一位大萨满为她占梦,据那位大萨满所讲,定是王妃家中出了祸事,所以才托梦王妃。自此以后,王妃迁人在内城寻了一块风水地,搭起帐篷,每年的每个月,她都要在这个帐篷内居住五日,日日祈告祭拜天神,以告中州家人平安。
而且在此期间,除过世子与阿吉雅大姑姑,任何人不许踏进帐篷五百米之内。对此,就连武王也无可奈何,只能由其行事,不加干涉。
今日又已是王妃祭拜天神之时,所以世子才会在深夜此时,不顾劳远骑马来这里,此刻又独身去见王妃。
想到这里,侍卫们都不禁在心中感叹世子孝道,唏嘘几声,直待再也看不到阿伊蛮的身影,他们才牵马转身向回走去。
“哎呀,坏了,世子连灯笼都没拿。”当头的侍卫忽然望着手中的灯笼,轻呼一声。
其他人回头冲黑暗中张望了半天,其中一人才说道:“走吧走吧,世子早已不知走出多远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帐篷。”
众人想想也是,于是继续向回走去。
阿伊蛮望着眼前漆黑的一片,耳边冷风嗖嗖地吹,不禁缩了缩脖子,心中一阵发毛,嘴里还禁不住咒骂几句。本想回头向侍卫要来灯笼再走,可是看看身后亦是一片漆黑,侍卫们早已走得不知踪影,只好打消念头。
灯光越来越近,翻过这个山丘差不多就要到了。
忽然,阿伊蛮脚下一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人已经向后翻去,翻腾着滚下草坡,摔进一处茂密的荆棘丛草当中。阿伊蛮咧了咧嘴,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刚想从荆棘中爬出来,忽然心头一紧,他下意识缄口伏进草丛中。这时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响起,一个黑影蓦然出现在山丘之上,如同一只狡狼般四处巡视,双眼中黑暗中碧亮。
周围的空气刹时变得沉重起来,连风似乎都凝结成一团。阿伊蛮捂着嘴贴在草地上,透过荆棘缝,恐惧地盯着山丘上的人影,他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嘴里面蹦出来一般,四肢都开始僵硬起来。
“哼。”
黑影冷哼一声,缓步向下走来,周身弥漫出一股令人心寒的杀气,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阿伊蛮的心头上。
“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声音被刻意压低,显得阴沉迫人。
阿伊蛮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他此刻望着渐渐接近的脚步,骇得几乎就要昏厥了过去,哪里还有时间细想。
黑影愈来愈近,他似乎也对藏在暗处的阿伊蛮有些顾忌,所以在接近荆棘时,猛然跺了一脚。
随着“篷”的跺脚声,黑影左侧的草丛中忽然“嗖”地窜出两只大野兔,在地上翻腾几下,一前一后向山丘后奔去。看样子是一对正在恩爱的夫妻兔子,被黑影的那一脚搅乱了好事。
“嘿。”
黑影被两只兔子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猛然拔出腰间的兵刃。
弯刀。
阿伊蛮的瞳孔猛然收缩,惊骇地盯着黑影手上的兵器。他忽然想到为什么黑影的声音如此耳熟,因为此人正是白日里劫杀中州人,又追逐自己等人的黑衣人首领,那个疤脸汉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伊蛮的呼吸几乎在一刹那顿住了。
黑影这时身体一松,将弯刀别回腰间,狠狠啐了一口痰,低声咒骂一句,身形一闪,人已在几米开外,几个起落,转眼便消失在黑暗当中。
许久,阿伊蛮才虚软地从草丛中爬出来,长长吐了口气,小心向四周看了看,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连爬带滚向远处闪亮的帐篷奔去。
阿伊蛮猛然撞开帐帘,温水柔正在独自对着烛火出神,显然是被他吓了一跳,惊然起立,待扭头看清楚进来的是阿伊蛮,这才抚酥胸嗔怪道:“原来是你这个小鬼头,现在什么时辰了,都要被你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