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渺见一些编辑已经动身继续游玩,苗习悦还在旁边等着自己,他没有心思去游古镇了,于是蒙住手机话筒对她说:“你和她们一块儿去游吧,我和胜还有点事谈,等会儿我来找你。”
苗习悦知道他一谈起股票来就没有了定数,说了声“好吧,你快点”就带着编辑们又去逛古镇了。
“现在大盘指数看起来比较低,但是风险并不小,不是我简单地给他说说就能解决的,找不准买入和卖出点不但解不了套,还会越套越深。”林易渺继续对宁文胜说,“他手头现在有什么股票?”
宁文胜说:“不知道,反正他手头长期有十来只票。我劝他要学你那样集中火力攻一两只,少换来换去,他不听,没法。”
“这种人,一只股票都炒不好还想同时炒好十来只,他也不想想同时看十本书会读懂什么?”林易渺笑了一声,那样的有钱散户太多了,象一种通病。然后他又说:“胜,你这样告诉他吧,正常情况下瞎猫遇到一只死耗子可能,不可能同时遇到十只吧。就算是再能干的猫,在一个地方抓了十只老鼠,如果守不住,在其它地方逃掉了九只甚至反而落入陷阱,最后又得到了什么?没有坚持到最后的能干猫,就不是真正的好猫。”
宁文胜说:“哎呀,你就别奚落人家了!你不能老站在操盘手的角度去看我们散户,知道你们是诸葛亮,我们是臭皮匠。”
林易渺说:“再臭的皮匠,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总该懂吧。人家的教训不吸取,自己的教训也不吸取,不亏才怪。胜,让他吃吃亏对他更好,这种不吸取教训的人,不见棺材不会落泪,这次就让他落落泪,不用为他着急,大不了让他等段时间。”
宁文胜说:“渺儿,别摆架子了,我都答应过要帮他了。这次你帮他尽早解套,他会知道炒股不是闹着玩的。他真的是我很好的朋友,帮他就当帮我了。”
林易渺并没有拒绝他的意思,说:“不是我摆架子,我是为他着急,连股票究竟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投入那么多钱去乱炒,以为别人能发财他就能发财,却没有看见更多人是倒亏的;他也以为别人发了一次财就永远在发那样的财,却没看见这次发的财会在下次吐回去,甚至倒贴进去。他那样乱炒,他不心痛我还替他心痛呢!他们越是患得患失贪大求多,越是道听途说凭感觉作主,越是败得惨,今天大赚明天也会深套,到时只会怪别人却不会反思自己败在哪里。胜,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帮……”
林易渺正望着店外来来去去的罗锅船打着电话,却发现一条挂有小红灯笼的罗锅船缓缓摇过了窗前,船上有个淡蓝色的背影,头盘卷发马尾,很象梁芝洁。他仔细一看,是她,和她同船的还有两个人。他惊愕地站了起来,向店外的沿河小路走去,一边对宁文胜说:“胜,过两天再带他来。我现在有事,走了。”
林易渺沿着河边小路跟随着梁芝洁乘坐的小船而行。船离他并不远,他很想喊一声“洁”,让她知道自己就在她旁边,但是那个名字始终没有出口,他怕她听见,也怕其他人听见。
梁芝洁和船上的人时而谈笑着什么,时而转身欣赏沿路的古建筑和古桥,并没有发现时而出现在河边小路上的林易渺。
承载着传奇历史故事的罗锅船是古镇的一大特色,为此古镇也有“上海威尼斯”之称。林易渺喜欢这样的小桥流水人家还有这样的小船,但他不喜欢小镇并不清澈的流水,也就没有了坐船的兴致。他好想也租条船尾随她而去,但是他知道不能,不能再象从前那样不顾一切了,只要能好好看看她,让她知道他看着她就足够了。
很快,那条承载着梁芝洁的小船离开了宽阔的漕港河,转弯向一条狭窄的小河道驶去,那条河道以古桥著称,是必游之地,很多小屋直接沿河而建,也就隔断了让游人行走的沿河小路。
林易渺避开那些白墙青瓦的河边小屋,穿过小巷,透过小屋的门窗就能看到屋那头的河道。他匆匆来到了河道上的一条木质廊桥上,等着那条划在心中的船。廊桥离圆津禅院的那个“缘”字并不远,他想,他和她的缘以前由近到远,现在却由远到近,到此真正地该结束了,这也许是一种天意,老天只让他们在这样的时间与地点见上最后一面。想了她多少年,总想忘记却总在记起,有些事只能淡去却不能抹去。
那条望眼欲穿的小船绕过蜿蜒的河道终于出现在他的前方,他心里激动起来。上午在大清邮局不能多看她一眼,现在他要独自好好地看这最后一眼,正面地看上一眼,也许真的是最后一眼了,然后永远地告别她,如同诀别,了却他多年的一桩心愿,少去一个埋在心底的遗恨。
古镇上的各式古桥深深吸引着梁芝洁,她更被河道上这座雕梁画栋的彩色廊桥吸引住了。在注意这座廊桥的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桥上的人,那是林易渺,他那期盼的眼神没有任何做作的掩饰,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这里特意等着她。她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又等了多久。
罗锅船在船夫的划动下向廊桥一摇一摆地靠近,荡起黄颜色的涟漪,犹如泛起了发黄的回忆,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时光如梭,远去的是曾经的伤痛,留着的是至纯的爱恋。
林易渺在桥上俯看着梁芝洁慢慢地靠近。梁芝洁也从船的中间站了起来,走到了船头凝望着他。他看见了她熟悉的眼眸,还有微笑,依然都充满了无限的柔情,没有往日的蜜意也如阳光般温暖。
林易渺好想前去和她倾诉想她的心酸,抱抱她软软的身体,但是现在都不能了,一句话也不能说,一个字也出不了口。他们默默地对望着,千言万语只能化为微笑,没有埋怨,只含遗憾,眼睛足以倾诉他们的一切。
船儿带着梁芝洁穿过廊桥,在她的回望中向另一头摇去,摇去,渐行渐远,无声无息……他们在古镇中靠近,然后远离,最后又相互消失在古镇之中,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相望泪眼,竟无语凝噎。林易渺知道她已走远,心有所失木然地坐在廊桥上,其它船只陆续从桥下划过,却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他们之间谁也不再属于谁,也不该相互想念谁,从今往后又将是天各一方,他靠在廊桥的柱子上不觉怆然泪下。
他的手机响起来,是苗习悦打来的。他从刚才的回忆中惊醒过来,回过神想起苗习悦还在等他,于是问道:“你在哪儿?我这就来。”
苗习悦怨道:“你迟迟不来,我还以为你仍在店里,结果没在。你在哪儿?我就在店门口。大家准备回去了。”
林易渺想起上午还对她誓言旦旦的,现在却分心跑到了此地,很内疚轻薄了她,不禁自责地说:“对不起,女神。我这就来,你等我。”
苗习悦说:“先别急,你还想去哪里看看?我陪你去。”
林易渺说:“想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你还想去哪儿?去看苏绣吗?我陪你吧。”
苗习悦说:“我已经去看过了。如果你不想再去看别的了,那就准备回去吧。这古镇小巷太多,找来找去容易迷路,直接到大门口集中吧,有人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我离小店不太远,我这就过来,等我。”说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还是要感谢老天让他和梁芝洁能这样见上一面,没有让苗习悦发现并责怪。他又觉得对不起苗习悦,再一次提醒自己,和梁芝洁的缘分在今天必须彻底结束了,让心思回到苗习悦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