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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咒语(1 / 2)

淼考入了市重点高中利音一中,全县第三名。

他是林圣乡第一位考入市里重点中学的学生,这个意义就象小城人出国留学。

木家村的木氏家族在全乡火了起来,木家长者们都说木家从前本来是名门旺族后来败落了,这下有了振兴家族的希望。这样的旺火之气让木兰淼家里在一段时间里亲朋盈门,似乎来踩踩他家的门槛自家的子孙就会成为读书之材。

这样的旺火之气还没持续到处暑就突然间灭掉了——木兰淼的母亲在家里割腕自杀了!

那晚天气特别闷热,村里人在蛙声阵阵的夜里都听见了木兰淼撕声裂肺的哭声。这样的哭声如一把利剑,斩去了木家村的喜庆,还有往日的安宁。

随后的几天里,木兰淼的家还是亲朋盈门,不同的是以前是祝贺声和笑声,现在是打骂声和哭声。

很多人说,他们亲眼看见木兰淼当着大家的面骂她母亲是疯子,母亲是被他气死的。

木兰淼的父亲和姐姐没有否定这种说法,因为他的母亲在流尽最后一滴血之前对着他说:“我变成鬼也要跟着你。”

也有人说,木兰淼的父亲那天不应该出去打牌,输了两百多把他母亲惹着了,因为心痛钱就吵闹起来,弄得一团大乱,木兰淼见劝阻不了母亲才说了那样的话,他不是有意的。

几位亲朋私下里关心着另一件事,他母亲借去的钱什么时候还?由谁来还?几张白纸黑字的借条明摆在那里,共计四千多元,借钱的时间均在她自杀前的两周之内,说是帮她打工的哥哥筹钱做生意。

木兰淼的父亲知道,借来的钱并不是用去做生意的,而是给儿子交学杂费、添置衣服的,家中没有钱供他进城读高中了。事实上,这笔钱完全不必借,或者不必借这么多,因为利音一中有个贫困生可申请减免学杂费的优惠政策。但木兰淼的母亲坚持不申请那样的优惠,不想让儿子一进新学校就显得穷苦,在同学的俯视下做人。她又不想让人笑话她有便宜不占,更不想让儿子知道她是借钱供他读书,只好谎称为了哥哥做生意。

木兰淼不知道母亲在为他借钱读书,母亲自杀那天他还偷偷多带了几只公鸡和鸡蛋去感谢老师,傍晚时分他回来时才发现家里有异常。那时院子没有了往日的说话声和电视声,却有一些砸烂的碗和碟,姐姐婆婆爷爷在堂屋里叹气抽泣,母亲独自在厨房里落泪。他以为母亲在生他的气,一打听才知道父亲下午去干爷爷家打牌输光了身上的钱,母亲气得差点用铲子打中父亲的头,父亲吓得跑掉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还没有回来。

木兰淼当初不明白父亲又不是第一次惨输,为什么母亲那样生气?姐姐木兰品才告诉他,中午母亲和父亲就已经吵了一架,因为前几天父亲不小心把母亲借钱供他读书的事泄露给木福华了,上午木福华两口子在路上嘲笑了母亲。母亲气不过,回来骂了父亲一中午,正好干爷爷路过家门口说今天有客叫父亲去他那边打牌,父亲不管母亲的坚决反对就去了,哪知输得一干二净。

母亲因为木福华两口子的嘲笑就大发雷霆,这是木兰淼可以理解的。木福华是他的远房亲戚,以前他们生了三个儿子,有事没事就取笑头两胎生女儿的母亲,说她再嫁个男人也生不出带把的娃,这让本来就不满意这件事的婆婆对母亲很是不好,也让母亲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后来母亲将二姐送了人,挨了罚款才生下了他。母亲经常提起在生他之前就打定主意第三胎再生个女儿就不活了!自从生下了自己,家人对母亲的态度转念就好了,母亲在村里在家里终于抬起了头,由此也常怪父亲在关键之时不为她说话,哪怕假装说句喜欢要女儿的话也没有。木福华夫妇的可恨之处不只这个,他是在父亲得了肝炎之后才体会到的,他们可以在赶集的时候象作广告一样地谈起父亲的肝炎,说是传染病,还会遗传给后人,醉翁之意是让姐姐嫁不出去、让他娶不到媳妇,为此母亲还和他们打过一次架,吵架也有好几回。后来父亲的肝炎钙化好了,那对夫妇虽然反复解释从前那些不是挖苦嘲笑只是在开玩笑,但母亲就是不会正眼看他家一眼也不和他们打交道,而父亲却显出很宽容的样子偶然和他们还有往来。

父亲怎么和这样的怨家说起借钱的事呢?父亲在中午吵架时向母亲解释过,说是上次赶集时木福华问起木兰淼的学杂费是多少,父亲说了句“三四千好难得凑齐”。上午母亲在路上遇到他们时,木福华故意问母亲把学费借足没有,如果差钱就到他那里借。母亲听了这话当时没吭声,回家就开始发父亲的火,骂他关不住嘴,扫尽了她的脸。

大家都指望母亲的火气随着夜幕的降临而燃尽,结果父亲天黑尽了还没回家。母亲就去干爷爷家找他,木兰淼也就跟了去。这一跟,就导致了母亲当晚的自杀,成为他一生的悔恨。

从母亲下葬直到开学,村里人很容易就能看见木兰淼独自坐在母亲的坟前发呆,有时就是一天,不管天晴落雨,不管别人怎么劝,甚至不管父亲怎么打。有人在田边看着神情呆滞的他说,这孩子是不是真的疯了?

大家几乎再也没有听见木兰淼说话,大不了还会听见他的哭声。

在坟头,在家里,在梦里,母亲生前最后两小时的情景总在木兰淼面前浮现:

那晚,他和母亲来到了干爷爷的院子外,那里的客人还没有离开,一派热闹,院子中央一盏白炽灯下围着两张桌子打着牌,一张桌子的麻将被搓得哗哗哗的,一张在诈金花传来我跟我跟我趴的声音,旁边一架电风扇呼呼地吹着。大家都在打牌或观战,没有发现院子外的暗处已经来了一对母子,只有干爷爷家里那只黑犬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穿着白背心的父亲在诈金花那桌专心地当着围观者,替别人吆喝着:“上,上,怕啥——”。

母亲发现了父亲,她的脸已经阴得发黑。他赶紧说:“妈妈,我去叫爸爸,你在这里等下。”

他来到爸爸身后说:“爸爸,妈妈叫你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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