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一看,她就是刚才摘棉花妇女中人称的彩娥嫂,彩娥嫂也发现了眼前的姑娘就是刚才路过的城镇姑娘,也许都想起刚才妇女们的玩笑话,两人有些尴尬,但很快都恢复了正常。
彩娥嫂拿起金华背包和网兜,打开通往北间的门。北面是灶间,西南角有一副两眼灶,靠东有一个窗户,窗户下是一张方桌,方桌上有一个圆圆的竹制饭罩,方桌靠墙的南北两边各放着一把椅子,方桌西边是一条长凳。靠北墙有一个洗脸架,上方有两根并排固定的废旧日光灯管,上面搭着几条半旧的毛巾。靠东北侧和西北侧各有一扇门,所不同的是,东北侧的门是开着的,西北侧的门是关着的,门南侧还有一口碗橱。金华看到这儿的灶间和乡下外婆家的灶间没有多少区别,只是这里的房屋比外小婆家更陈旧。
彩娥嫂把金华的网兜放在方桌南侧的椅子上,然后提着金华背包和金华一起穿过西北侧的门,走进北面的大房间。
实际跨过西北侧门,到大房间还有一个小间,当地人叫“落叶”,大概是因其小,如一片落下的树叶一样而得名。这间小小的“落叶”还是一间过渡房,往东可通往中间的客堂,往北就通往主人的房间。
这个大房间自然是一家主要的财富所在。如果是富裕人家,里面的家具除了一张大床之外是男主人准备的,其余的家具都是女方的陪嫁。因为保根的父辈都是贫寒人家,母亲的娘家是渔民,陪嫁也是最差的。但不管怎么说,基本的家具还是有的。金华看到,靠东北角的坐北朝南大床,虽然已陈旧,但也是简易雕花的木床,挂的硬硬的幮布蚊帐。床前靠东墙有一只三屉桌。大床西侧靠墙有一张向东的单人床,大床和单人床之间,放在一个中间有抽屉的两节衣柜,衣柜西侧还有两只叠在一起的木箱,木箱外紫红色的油漆已斑驳陆离。南墙有一口大缸,上面盖着用稻草编织的缸盖。大缸西侧放着一架纺车。因纺车的西面墙上有一扇窗。借着窗外的光亮,白天可以在房间里纺纱。
彩娥嫂对金华说,我们家来了亲戚,女的就和我睡在大床上,你们镇上人干净,你就睡单人床吧。
金华说,你们家也很干净的,其实和你一起睡也挺好,省得再铺一张床。金华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想一人睡一张单人床,毕竟城镇人和乡下人的生活习惯不太一样。
彩娥猜想她肯定是客套话,就坚持把金华的背包放在单人床上。对她说,你自己铺床吧,我们家虽然条件差,但你也不要客气,就跟到了家里一样,需要什么就言一声,我去做晚饭了。又自言自语地说,保根怎么还不回来了,到时让他到河里弄点什么。
金华赶紧就,你别忙了,有什么就吃什么,以后天长日久不能总麻烦你们。
彩娥想,来个人在家住倒好说,关键是以后天长日久吃什么?吃得好,要花钱不说,哪来时间烧菜呢?农村人除了有限的逢年过节和更有限的婚丧喜事要多弄些菜,平时都是很将就的,这个家一年到头,以田头的青菜为主,农忙季节只能以咸菜为主。
将近天黑的时候,保根和保林一起回家了。保林将一筐羊草倒到屋后的羊圈里,保根交给母亲一兜螺蛳,看到金华从房间里走出来,两人都有些惊奇地看着对方。自从初中毕业后,两人三年来还未见过面。保根感到金华的个子没有变化,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一双明亮的大眼比以前更具慑人的魅力,依然苗条的身段比以前略显丰腴。金华看到保根的个头比初中毕业时往上蹿了一个头,估计要有1米75左右,瘦长的身子还显得有些单薄,依然是黑红的脸蛋,依然俊朗的眉眼,依然见人总有腼腆的神色。保根对金华说了声你来了,不觉脸就红了,然后拿起门边的竹枝扫帚,到屋外打扫场地,又唤一声,保林,你打点井水来!
下午保林到田间叫保根时,他正和一帮人在割稻子。当保林告诉他有个叫刘金华的插队女青年要住到我家时,保根只说了声我知道了,你去割羊吧,又埋头割起稻来。不过,这时保根感到手好像不听使唤似的,本来每次割多少都是一样的,现在变得一会儿多割几棵,一会儿又少割几棵。也难怪,一个经常思念的遥不可及的姑娘,突然要来到眼前,并要进入自己的生活,怎么不让他心慌意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