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妹妹死后,我娘因伤心过度,很快就离开了……我从此了无生趣,只有报仇才是我的活着地信念。可我虽是男人,却无法手刃仇人,这仇恨如噬骨之蛆,让我夜夜不得安眠!”
周怀政轻轻咳嗽了一声:“咱家早跟你说过,你读过书、有才华,不应走净身入宫的路……却不曾想,原来你存的是这个心思……唉,不值得,不值得啊……那这次的事,也应该是你告的密吧……”
“是的,正是小康暗中告密,一月前,大官求得官家要立寇老为相时,当夜我便将消息传给了丁相公,刘圣人当晚去了延庆宫,在官家的药中做了些手脚,因此官家第二天醒来时始终想不起曾对大官您有何承诺,反而将寇老贬为太子太傅……”
“哼!官家虽然神智不甚清明,但起码并未对寇老和咱家下杀手,说明官家确实想把我二人留给太子辅助国政,刘娥一介妖妇,存武后之奢望,想以此灭我太子一派,实是异想天开!”
床又咯吱响了几声:“小康,想你仇恨埋于心中这么多年,应是辛苦得很,既然如此,今日索性手刃这个仇人,为你娘你妹妹复仇!”
咦,你可不能让他杀你啊,他杀了你,我关在这房里面,我不也得成同党了么?!我心中暗自叫苦。
却看小康咚咚咚又狠磕了几个头,声音极为响亮,想来他脑门上应该都得磕出血来。
“义父,我与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激动:“但这五年来,你对小康地情谊,小康也记在心头!小康今日来再见义父一面,是要让义父解开心中疑惑,死得明白!当义父升天后,小康先替义父收尸,然后将自裁于义父坟前!”
砰,周怀政一拍床板,震了我一脑袋的灰:“胡闹!你大仇得报,自当好好生活,什么自裁之话,再莫提起!”
“义父,这五年来,一直是仇恨支持着我,我不惜自残身体入宫,自然也体会到了义父您的痛苦,对义父的行为也有了一些理解……只是家仇不能不报,但与义父地父子之情,那也不是虚的!小康如何做,自有分寸!只请义父黄泉路上再等等儿子,儿子陪你同赴奈何桥!”
他咚咚咚又磕了几个头,不顾周怀政如何喝斥,摔门而去。我从床底下爬出来,只见周怀政面如金纸,歪在了床头。
我上去替他掐人中,他只虚弱地摇了摇手:“求仁得仁……果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凌月姑娘,看在咱家一个将死之人地份上,请答应我,我走后,你替咱家好好照顾太子吧……”
我望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天禧四年秋七月癸酉,入内副都知,大太监周怀政伏诛。丁丑,太子太傅寇准降授太常卿,翰林学士盛度、枢密直学士王曙并罢职。北宋朝廷权力更迭前的争斗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小太子赵受益被夹在两派权势之间,风雨飘摇。
我关上周怀政的房门,走到普安寺的院子当中,身后传来守卫锁门时的铁链碰撞的锒铛声,抬起头,雨后的骄阳刺痛了双眼,却照不暖心中冷冰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