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本纪第八卷载:天禧四年秋七月辛酉,京城大雨,半。
那天的雨下得真的很凶,甚至让我联想起穿越前经历的那场暴雨,冲出屋去揪傻站在那里的小太子进屋时,他的手居然凉得像冰一样。我把他连拖带推的弄进屋,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我们俩都被浇得透透的。
扯了个手巾给他擦脸上的雨水,却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上有水珠快速滴下,我的心突然痛了起来,曾在许多年前,方驿阿姨去世那天,云叔叔晕了过去被送进急救室,大人忙得混乱,却忽视了那个失去了母亲的悲伤少年,我的驿哥哥――云守驿也是这样躲在角落里无声地落泪,那时我年纪还幼小,但还是感觉到了那绝望的痛楚,我用肥嘟嘟的手举着自己皱巴巴的小手绢,用力地去擦他的眼泪,假装大人一样拍他的背,劝他说:“驿哥哥不哭,还有我陪着你!”多年后,当我牵着聂胜武的手站在了他面前时,他最后一句话问的是“你不是说要陪我的么……”,我离家出走结婚后,他也离开了国内,直到上次,上次在医院见到他在抢救我的肉身,我才知道,他居然回国了……是为了救我回国的么?
眼前的那个少年,长着和当年的驿哥哥十分相似的脸庞,而那熟悉的脸上凄哀欲绝,泪水正无声的滑落着。
他这个年纪,应该还是受了气、受了委屈就大哭大闹发脾气的时候,但他却已经知道连哭都不能高声哭,而是让眼泪默默地流淌――这皇室后裔的生活是多么地憋屈啊!
小心翼翼地问他:“官家……可曾责备你?他有没有对你发火?还是刘圣人凶你了?”
他抬起眼来。双眼红红地:“周家哥哥……被抓起来了……他要没命了……”
其实我很想说。这种坏太监早抓起来一天就少祸害一个小姑娘,但看着他那伤痛地神色,我没忍心说出口。
叹了口气。我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官家处罚周大官,自有官家的道理,你可千万不要在里面搅和了,小心引火自焚!”
他摇着头:“官家疑我,我一点也不怪他,清者自清。这些也没什么好争地……只是周家哥哥是为我而惊吓了官家,我却丝毫不能帮他……”
这个榆木脑壳,原本柔情蜜意想安慰他,被他几句话说的心中火起,左一个周家哥哥,右一个周家哥哥,我就不信一个蒙着皇帝收什么天书,平时买点小丫头凌虐的太监能是什么好鸟。不说他是乱臣贼子,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他只是摇头:“周家哥哥是个好太监,他虽有过错,但罪不致死……”
我终于有些怒了。把手巾往他脸上一摔:“好太监的标准是什么?就是投皇上所好,哄太子开心么?那种人和巧言令色之徒有什么区别?太子殿下身为未来国主。难道就这样看待身边的人不成?真要让你的大臣们全都对你服帖恭顺、低眉顺眼,成就一个刚愎自用地帝王?”
他怔怔地看着我,半天才说道:“自然不是,朝廷需要广开言路、以正视听,靠的是谏臣,而非佞人……周家哥哥确实为了迎合父皇,伪造乾佑天书……只是他四年来一直陪我左右,不离不弃,如今看他沦落至如此地步,我实在不忍……”
我继续说道:“凌月不懂太多,但还记得前天孙先生课上讲过下者,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殿下怎能以一已之喜好,来做判断臣子功过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