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牛车驶了过来。
那是一辆载满黑木炭的牛车。车身随着车轮的滚动发出吱吱嘎嘎不堪重负的声音,拉车的老牛皮包骨头,在这清冷的早晨,喘着吐出白气。
已是中秋,北方地区冷得早,而这整个世界,比我原来生活的世界都冷得早。没有全球气候变暖的环境破坏,一入秋,寒意就上来了。到了中秋,大家已经开始储备过冬,粮食腌菜自不可少,取暖炭火就更是必须,这不,卖炭的也赶个大早进城来了。
这卖炭的老爷爷,衣衫褴褛,看上去该是米色的粗布衣裳,却因为炭灰弄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连褶皱的缝隙里好象都满是炭粉,黑黑深深地一道道在脸上纵横交错。头发花白,发髻也没梳好,头发梳得不够服帖,束带又略有些松,搭拉下几缕散落的头发,显得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憔悴。他佝偻着背,低着头将车赶到我们身旁不远的地方,看了看周围没妨碍到别人,便放下缰绳,拍了拍老牛的头,搓了搓手,曲着腿坐下来。那赶牛车的细棍子夹在两腿间,缩着头等待买主上门。
我不禁想起了曾经学过的那首诗《卖炭翁》。正是: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可怜天下劳苦人!
那老牛倒也听话,虽然间或交换着腿踏地,但却一直乖乖地站在那儿等着。
直到太阳升得很高了,药铺子才开门。
我们站起身,兄长却不打算让我跟进去,交代我在一旁等着,自己进了药铺门。
我满心期盼地等着兄长将那丹药卖个好价钱,赶紧去买些吃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被众人捧着护着,何尝受过这样的饥饿,再加上受了惊吓,经了悲痛,又走了许多路,自然更是困倦,若能好好吃上一顿,再找个地方歇息就好了。
“滚!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个小贼!”药铺子里忽然传来大骂声,把我吓了一跳。
“这明明就是我的!”
是兄长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往那跑,就撞上兄长被推出来的身子。
“你偷了我们店里的宝药还不承认!再不给我滚,我可就要叫人打你了!”那店伙计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却摆出一副凶面孔。
“明明是我的药!我来卖钱,你们不给就算了,凭什么抢了我的药,还诬赖我偷你们的!”兄长气坏了,小脸挣得通红,衣服的前襟被扯破了,可能是刚才他们推扯时撕的。
“哼哼,你哪来这么好的药,这明明是我们的镇店之宝,还敢嘴硬!”里面走出来个穿着长衫,看上去像帐房先生那样的人,尖嘴猴腮,下腭两边的脸皮松松地下垂着:“你再不给我滚,我可就要报官抓你了!”他说话的时候我看见那嘴里缺了颗门牙,果然与那嘴里吐出的话一样无耻。
“把我的药还我!”兄长气得还往里扑,想去夺那瘦猴帐房手中的东西,想来那药被他捏在手里,却因为人小,力气自然没他大,被他随手一搡,往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个小贼!还敢来抢!”那伙计说着就冲上前来,动手卷袖子,作势欲打。
“你们无耻!不要脸!抢了我哥的药,还敢诬陷人!”我冲上去护在兄长身前,也被他们气得大骂起来。
“又来一个!”那瘦猴帐房小贼眼滴溜一转,开口连我也一起赖上了:“你们两个!一个里应,偷了我们的镇店宝药,一个外合,还想再卖回给我们!小小年纪就偷抢骗,长大了更不得了。来人呀!给我报官!”他一面大声囔囔,一面又好象自言自语,其实是打算说给周围人听的:“原想念着你们年纪小,赶出去了事,省得报了官抓了去,你们一辈子的前程就毁了。没想到你们竟然坏到骨子里了,死不认错,实在是宽恕不得!定要让官老爷狠狠地惩治你们才会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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