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正知马自知已想起了季同这个人,点了点头,马自知一见魏正点头,心中奇怪,道:“听说他不是在江州隐居吗,他女儿怎么回到这里来?”
魏正也不转头,目光也是依旧飘渺,只是其中更多了一些落寞,道:“三十年前如此,今日又是这般,真是世道轮回报应不爽。”
马自知一听,心中一惊,自己这半年来走了无数的地方,也听闻了许多江湖杀戮之事,只是均未将这许多事串在一起来看。此时听得魏正如是说,心中再想,这事真是蹊跷,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
魏正没等他说完,伸手比了个很怪异的手势,马自知在月光下却是瞧得清楚,背上冷汗直冒,心中思量,难道三十年的那一幕幕又要重演?不禁忐忑的问道:“此事可确切?”
魏正这时才转过目光来望着马自知道:“我也曾怀疑过,派人暗自调查了一番,确是千真万确。江州季家堡满门亲族一百三十余口,在一夜之间尽遭屠戮,只是失了季家大姑娘季湘君的尸骨。”
马自知一听,心中更是骇然,满门屠戮、鸡犬不留这不是三十年前的那一幕幕又是如何,连忙道:“你可记得秦爽?”
魏正点了点头,那日季湘君提起,自己一时也未想明白,事后方才想起那人,号称“神枪”的秦爽,乃是三十年前“枪霸”秦龙的儿子,那时才十岁出头却也不是一般武林人士可以比拟的,人说比其父“枪霸”更神乎其技,于是小小年纪便得了个“神枪”的诨号,却不知此人如何,聊得不错也该是一门宗主那样的角色,不料马自知接下来的话却让魏正大惊失色。
“秦家满门遭屠,也是一门百十余口无一幸免,秦爽被人更是被自己的龙胆枪钉死在厅堂之上。”
“啊!?”魏正不敢置信下手的是何人,连秦爽这样的人物也……魏正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层面,更是鸡皮疙瘩突起,再次惊呼了一声道:“你是说……满门?”
马自知此时的神色也是变得冷峻,抑扬顿挫的说道:“满门!”
魏正再已不能保持冷静,转过身在书房里跺起步子,心神更是不宁。
马自知也是知晓魏正担心的是什么,道:“听说这次北边的已经动手了。”
真是骇浪拍惊涛,一波强过一波,魏正听闻马自知提起“北边的”这三个字,心中一颤,停下步子,有些惊异的望着马自知,久久才道:“你是说他?”
马自知点了点头,魏正一见,心中思绪立即便搅成一团,三十年前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更是坚定了先前的想法。
事到如今,或许那已不再是无可奈何的办法,而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晌无言,只见月渐西沉,马自知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天下再已不是天下人的天下!”
魏正听后,思绪回到了年前,那夜自己和马自知正在闲聊,想起自己的使命,不禁说出了那句“天下人的天下”,不料屋外却响起一个声音道:“好一个天下人的天下。”当时自己与马自知均是一惊,特别是自己,凭借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修为,竟被人窥视在侧,这么近居然不知,心下骇然之后便寻声跃去。
只见一个人站在屋顶,长袍飘飘,当时天色黑暗,再加之那人有意背对着自己,自是瞧不见那人的面容,但是魏正却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正是葬剑山庄的庄主习良。自己当年年少气盛,不知深浅误闯剑冢,亲自领教过他的剑法高妙,而后才将自己原先的“剑飞阁”改名为“化剑阁”。虽是二十多年未见,魏正还是能一眼便认出他来,尽管此时已是八旬老翁的习良却是腰不弯背不驼,浑身更是洋溢着一股当年无法窥透的大师气质。
是时,魏正见得是习良到来,连忙鞠躬行礼道:“不知大师前来,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不想那习良却道:“若什么事都让你知道,老夫岂不是不敢出恭行盗?”
魏正一听习良这口气,虽是几十年过去,这老顽童已是年过八旬之人,脾性却是一点没改,连忙道:“庄主言重了,小子哪敢窥视你老人家。”
此时魏正如此小气,也可以说成有些卑躬屈膝、献媚拍马的讨好习良。年近六旬还在习良面前自称小子,若被外人得知也不知道要胡编乱造些什么来,而多魏正而言,却也是不足为过。原来当年魏正在那葬剑山庄也曾待了年许,他与习良之间虽无师傅之名却也有师徒之实,习良更是给他讲解了许多之前他连想都不敢去想,也不曾想到的事情,这才有魏正闭关三年却自创出技惊后世的飘零剑法,这些都是后话,不表。
当时那习良便告诉魏正,天已荒,地将殇,天下再非天下人的天下。虽然魏正不是很明白,但是习良却也没讲别的什么,只是劝告魏正好自为之,他正站在一个巨大风浪尖上,一不小心便会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初时魏正还不以为然,而后听得季家堡的灭门惨案,此时又厅马自知说起秦爽一门惨案,心中哪能不动,只是不明白马自知为何也是感叹天下已非天下人的天下,难道……想到这里魏正不禁问道:“修农兄,此言何解?”
马自知也不答魏正的话,只是淡淡的说道:“江州季同、汴梁秦爽、雍州蔡无病、琼州向舞、泸州刘羽三十年前,而今是三十年后,若再一个三十年后又是哪般情形,子谦你想过吗?”
“蔡无病,向舞,刘羽。三十年前,三十年后……”魏正口中喃喃道。
谁也不知道三十年后会发生些什么事,但是三十年前的血雨腥风魏正是亲自经历了的,而今三十年后再一次出现了相似的杀戮,三十年前相关的人一个个相继死去,那么三十年后呢?三十年后又是怎样一番景象?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浪尖风头抽身出来?想到这里,魏正又想到了季湘君,想到了魏香和魏零凉姐弟。
沉默良久,魏正终是说出了自己一早便想向马自知说的话道:“修农,你认为我现在该怎么做?”
马自知哪想得一向足智多谋、当机立断的魏正会向自己问这样的问题,不禁叹了口气道:“哎,老了。”
这真是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魏正接口道:“是啊,光阴不饶人,岁月催人老啊!”
听得魏正的话,马自知立即便明白了魏正的意思,深感不可思议的说道:“可是……”
魏正朝马自知摆摆手道:“修农的意思老夫我自是明白。只是香儿和零儿怎么办?每次看到季湘君,我便想到若我飘零山庄也有那么一天,香儿和零儿该如何是好?我亏欠他们的实在太多,若他们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如何向海清交代。”
马自知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得跟着叹了口气道:“你已打算好了?”
魏正望了望窗外,马自知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听得魏正一字一句的说道:“明年八月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