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禄莽莽撞撞来到了梧桐庄,此刻,他早已饥困交加,可是,一些茶馆饭店都因过年和闹土匪而关门停业。况且,他已身无分文,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吃喝旺铺干着急没办法。
于是,陈福禄这家伙便不顾一切地在梧桐庄满世界叫卖起他那把军刀。
金昌盛为兑现自己对儿子金大成、金不为和正在陪两个儿子一起玩耍的邻居李福甜的女儿李金莲的承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敲开了老王家鞋底子火烧店。
掌柜的极不耐烦地迎出来,“大过年的又兵荒马乱的敲什么呀敲?不卖了,不卖了!”
金昌盛知道自己兜里没钱,只好耐着性子,满脸堆笑,经过一番软泡硬磨,终于从王掌柜那里赊来了三个鞋底子火烧。他从火烧店里一出来,一眼就瞅见了陈福禄手中的那把军刀。
“这是一把顶好的军刀,德国货,刀身是直的,比一般的马刀长,能刺也能剁!”陈福禄一边叫卖一边摆弄着那把军刀。
金昌盛从小练过刀,也非常喜欢刀,他没加考虑就凑了过去。他把那三个烧饼揣进怀里,顺手抓起那把刀仔细地掂量了掂量,没想到竟一下子被那把刀吸引住了。他想,眼下兵荒马乱,家里没个硬家伙可不行。再说了,这是难得的一口宝刀,说不定那天能派上大用场。可是,他想买没有钱,不知道如何办。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发现陈福禄光着脚丫子,十个脚趾冻得像红萝卜似的,脚底板子上全是燎泡。于是,金昌盛一下子有了主意。
“俺这人心直口快,有啥说啥,这把刀的确是把好刀,可是俺没钱买它,”金昌盛脱下自己的那双棉鞋,“这是俺老婆给俺做的过年穿的新棉鞋,今天早上刚穿上,俺看咱俩的脚大小差不多,不如这样……”
陈福禄的双脚已经被冻得麻木了,深知光脚的滋味儿,他贪婪地瞅了瞅金昌盛手中的棉鞋,“真是倒了他娘的八辈子霉了,顶好的一把军刀,一个大子儿没换着,却落了个丢鞋挨饿两脚泡!”陈福禄突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鞋底子火烧味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你光拿鞋换呀?这样俺忒吃亏了……”
“老弟,听口音你也是本地人,大年初一在这里相遇是咱们的缘分,请问你是哪个村的?要不你把名字留下,日后俺拿着钱去找你行吗?”
“哪个村的咱就不用说了吧,名儿不名儿的也不要紧,”陈福禄的眼睛深处藏起一丝疑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哥你瞧瞧俺这下巴上像钢针一样的胡须,哎,甭价了,嘴巴子上长着硬胡子的多了,你就瞧瞧俺这脸上的麻子吧,那是小时候生天花落下的,村里的人管俺叫陈麻子。你要是想记住俺,就记住陈麻子就行了。如果你真稀罕这把刀,你就把怀里的东西也搭上,谁叫俺赶上倒霉啦,俺就豁出去啦!”陈福禄字斟句酌,面带难色。
金昌盛咬了咬牙,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他随即把怀里的烧饼掏了出来,连同那双棉鞋一齐塞给陈麻子,顺势夺过那把刀,“俺认了!”金昌盛光着大脚丫子耍着大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