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出一点毛病来,小姐都以极其温柔的方式将他驳倒了。
之后,男人再次将衣服穿上,他身边的妇人前嘀嘀咕,像是很不满意的样子,同时却在掏钱。男人将一叠崭新的钞票握在手里,并不给依然微笑的小姐,试探性地问道:“当真不少价么?”
“没办法,先生。不信,你可以到其他商场比较一下再来买。你们是识货的,我相信你们转了全城,还会回到这里。”
男人犹豫着,凝视着柜台里挂在货架上的一块红牌。那是物价局颁发的“信得过单位”的牌匾。
“你这女子口齿伶俐,会做生意。就冲这一点,我买了!”男人终于勇武地说。
小姐笑得灿烂而羞涩。
男人身边的妇人。却灰白了脸,很不高兴的模样。
小姐的目光一直把那一对夫妇送出门,对着他们的背影说了声“再见”,才把那微笑转到姚江河的脸上来,声音甜美地问道:“先生,你要什么?”
姚江河一肚子的气,直杠杠地说:“我要找李新!”
“噢,你找我们李经理呀,他在二楼,先生请。”小姐做了一个优雅的姿式。
姚江河谢也懒得道,便顺着小姐指的方向上楼去。
楼道很窄,窄得连一个人的身体也难以容下。姚江河只得侧身而上。商场这么气派,弄个楼梯为何如此小气呢?看来,李新要赚一点钱也不如想象的那么容易。真正的商人,是懂得怎样节衣缩食的。
楼梯的尽头,有一个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厅,厅里傍墙摆了两溜沙发,灯光也亮得晃眼,却没有一个人影。
姚江河只有喊:“李新!”
没有人应。
“李新!”姚江河又喊了一声,音调提高了许多。
他听见有响动声,却不知声音发自何处。
好一阵,正对门的一面墙突然洞开。那里面是一间小屋,屋子里搭了张简易的床。
谭a弦穿得规规矩矩坐在床边,李新无力地躺在床上,一脸的病容。
“噢,是你——姚江河?”谭a弦首先惊异地喊道。
李新的眼睛本是望着天花板,对来人全不在意的样子,听a弦这一喊,惊喜地转过头来,大叫一声:“江河!”
姚江河看着他们笑,不知当不当进。
“快进来呀,你龟儿子傻了么!”李新笑骂着。
姚江河这才很随便地跨了进去。屋子实在是太小了,像一个楼梯间改装而成,放一张床之后,连一个小竹凳也搁不下了。姚江河只好傍了谭a弦坐在床边。
“这么早就睡了?”
“哪里,我从早晨就躺在床上,饭也没吃,刚才a弦来,才给我煮了碗鸡蛋面吃。”
“病了?”
“病了。这一段时间,我把商场装修了一下,花了三十万。钱是小事,把人抱病了。”
说着,李新坐起来要穿衣服。谭a弦殷勤地递给他衣裤,并从被子里摸出一条内裤来,羞涩地扔到李新面前。
李新望着姚江河笑笑说:“不好意思,刚才a弦把我全身上下按摩了一遍,血脉畅通,感觉也好多了。”
姚江河笑了笑,本想开句玩笑,但见他们那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把玩笑话收回去了。
李新笼在被子里穿了内裤,就把毛茸茸的瘦腿撬出来穿外衣。
谭a弦并不回避,只含着温柔的微笑望着他。
“a弦,泡杯茶来。”李新说,又把脸转向姚江河:“我们厅里坐。
你我兄弟俩,早就该好好聊一场了,总是抽不出时间。这人想起来也没意思,越活越忙,越活越紧,连朋友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
李新真挚的话语,姚江河听起来倍感亲切。
两人刚刚落座,谭a弦冲了两杯龙井茶来,紧紧偎依着李新坐了。
“a弦,你是几点钟上夜班?”
“九点。”
“现在该去了。”
谭a弦看了看表,并不打算离开。
“快去,不然又迟到了。听话,好吗?”
李新轻拍着谭a弦削瘦的肩,慈爱得像父亲。
谭a弦依然没有行动。
“今天我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搭出租车去。听话,听话。”
谭a弦终于站起来了,眼里仿佛有湿漉漉的泪光。
李新将她送到楼梯的边沿,一再叮咛:搭那种贴有“学习雷锋小组”字样的出租车,司机技术好,品德也好。叫司机开慢一点,尤其是拐弯的地方。到了单位,立即打个电话过来。
谭a弦—一应承。
直到谭a弦下了楼底,李新还在大声地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