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期的时候我迷上了足球,原以为自己体力好、速度快能大有作为,可惜没人肯带我玩儿。后来我们体育老师看我身高不错,就把我拉进校队当替补门将,在那沙土操场上摸爬滚打的练扑救,三天两头摔得遍体鳞伤。好处只有一点,随队训练之后可以去食堂吃一顿免费餐,这对生活拮据的我来说诱惑极大。
这张照片是我们校队的赛前合影,那是在全市第九届高级中学足球联赛上拍的。市二完中是主办方,结果我们第一场就撞见了东道主。原本我是上不去场的,但天可怜见,一号门将吃坏了肚子,拉得四肢无力浑身脱水,这才临时叫我顶上的。当时我们队的实力很强,上半场就三比零领先了。我在球门前无聊地摆着各种造型,闲得直打呵欠。下半场刚开哨我们又获得了一个点球,却成为了一场群殴的导火索,四面八方冲上来数十名二完中的学生,先是围着裁判一顿暴骂,然后像狗撵兔子一样追着我们殴打。场面乱成一锅粥,双方的带队教师根本拦不住拉不开。我们场上场下十几个人很快就都挂了彩,多半是被撂倒在地一圈人围着狂跺的,似乎只有我仗着地势之利第一个冲上了来时的大巴车,守住车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冲过来的都被我居高临下踹下去了。
最终还是报了警,来了两大车的防暴队员才平息了动乱。受伤最重的居然是我们的体育老师,脑袋被板砖开缝了四十多针,其余的也基本都在医院耗了一个多礼拜,只有我全身而退第二天照常回去上课。这事儿连市长都惊动了,撤了好几个市县教育系统的领导干部。可惜参与斗殴的人太多,法不责众永远都是中国特色,最终的处理结果是取缔二完中各项体育赛事的举办权终身,并且十年之内全市不得举办足球赛事。回去之后我着实吓得好几天都睡不着,闭上眼就被一大帮张牙舞爪的狂徒追赶。但很快就淡忘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免费餐我再也吃不到了。
这张照片上的我正和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起喝酒,他是学校附近一家游戏厅的老板。那年是高二,正是拳皇97大火特火的时候,很快我便沉迷其中。
这是个费钱、费神又费力的事儿,一块钱只能买四个游戏币,往往耍不了三两下就被人斩落马下,没有几天我便囊中羞涩。为此我尝尝不吃晚饭,省下钱来去填这个深不见底的虚无黑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瘪着肚子度过晚自习,饿得两眼发黑瞧谁都像烙饼,只为了追求那仿佛沙场斩将的干云豪气。
那时家里穷得四壁空空,老爸这个民办小学教师一个月也赚不来几包耗子药钱。老妈虽然勤劳,可惜黑土地里长不出金子。于是我不得不利用假期去工地上砸石头,赚来的钱除了交学费、买饭票,剩下的都给了kfo。
应该说我还是很有天赋的,八神的“鬼步”,我玩了几天就能运用自如,特瑞的无限连杀,雅典娜的飞天无赖技,都成了我的独门绝招,在学校左近的游戏厅里混出了大大的名气。只要我在场,每天都有一大批小崽子排着队跟我过招,却纷纷铩羽而。,一时间我自诩独孤求败,十分地狂傲。每当有人占着机位打擂时,游戏厅老板就会叫我过去把那人绝掉,理由是要让大家资源共享,才有益于他做生意。从此我玩游戏再也不用花钱了。
直到有一天,班上来了个转校生,黑漆漆一张脸,好像李逵他三孙子,听说了我的威名之后便大言不惭地前来挑战。战功赫赫的我岂能将他放在眼里,先唆使两个手下败将去试试他,结果居然被他只用一只手就搞定了。一只手摇操作杆按键子的功夫我也学过,但摆摆样子还可以,根本不实用。可在他使来,却仿佛那游戏机原本就是按一只手操作那么设计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硬着头皮登场了,只有跟我对阵时他才会漫不经心地用上了两只手。可那哪里是手,简直是赵子龙的枪、王羲之的笔、李太白的诗,能勾画出经天纬地的大神通来。未战先怯更兼技不如人,我自然输得很惨。他告诉我,他以前常试着练双手互博,也就是一手操纵一个游戏杆,自己跟自己对打格斗游戏,结果差点精神分裂。我听得目瞪口呆,这种境界不但闻所未闻,恐怕穷极一生我也无法及第。这位化外高人我已记不清长相,因为他很快就转走了。他的出现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天外有天,那之后我也不怎么进游戏厅了。
高中毕业照是在学校实验楼的花坛前,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能叫得上名字的老师和同学已经没有几个了,但没有出现在相片上的两个人却毕生难忘。一个是我们班主任,毕业前两个月他就辞职了。另一个是我的美女前桌,学名叫王洋,外号叫“成熟”。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能发育得那么好,天生的前凸后翘腿子长,美得冒泡。真可谓气死叶玉卿,不让叶子楣,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没事儿还愿意跟我探讨一下娱乐圈的八卦新闻,时不时抛个媚眼过来,谁见了心里都麻酥酥的。每天面对这样一具胴体上课,又叫我如何安心听讲。
每晚宿舍楼熄灯后,“色狼”杨昆都喊着她的名字呻吟几声才肯睡觉,许多男生都把她作为意淫对象,这里面恐怕也不能排除我。围绕她的绯闻不胜枚举,我都听腻了。最厉害一次是课间操时段,她和一社会著名混混在大庭广众之下相拥激吻,当时把校长都雷到了。
可我还是想不到,连在我心中一向英姿伟岸的班主任居然也会中她的招。从上了高三,班里就盛传他们的师生恋。而且有多人目击晚自习后他们俩在校园南面的小树林谈心,可我还是不大信。直到有一天我们师娘(也是我校老师)怒冲冲地冲进教室,当着班主任的面把王洋揪出教室,一口一个臭婊子、小骚货、狐狸精地骂,文斗很快改成了武斗,两个女人顷刻间化作两头夺食的豹子,爪牙相向口口见血,惹来全楼的师生围观。可怜的班主任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脸色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我们师娘打得兴起,忽然又冲过来给自己老公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声嘶力竭地喊:“你要她还是要我?”整个楼层一片哗然。没过多久班主任就辞职去了南方,王洋也辍学。,但这事儿一直流通到现在,成了县高历代相传的典故。
很多年以后我听“色狼”杨昆说,王洋已经成了全市远近闻名的妈咪,手底下掌管百十多号小姐,差不多所有夜总会的场子都有她的股份。老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其实丝毫不科学,高中时代才是人生的分水岭。是龙是虫、是骡子是马,往往在年少轻狂的那一念间。
照这张照片时,我已经上大学了,上面一共四男四女围在两张写字台拼成的餐桌边,桌上一面狼藉。那会儿正流行寝室联谊,在我张罗下,刚开学不久我们211寝室全体四人和电气系的某个女生寝室搞了个小联欢,地点就在我们寝室。那时候的学生公寓真新,象处女一样干净。到处都散发着一种青春气息,等到我们毕业时就成了容颜远逝的半老徐娘,而公寓中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扮演了摧花辣手。
联谊其实挺没劲儿的,喝喝酒,唱唱歌,聊聊天,打打牌,转眼间一夜就过去了,什么实质性内容也没有。老大天生人头猪面、一副假恶丑的嘴脸,异性指数一向不高,尽管从头到尾都在献殷勤,可惜那几个女生实在太以貌取人。老三永远是焦点,可惜他心里只有任雪再容不下别人了。一晚上虽收获媚眼无数,于他却只是对牛弹琴。老四是绝对的闷骚害羞型小处男,看见女生就脸红,举手投足都带着股青涩的娘们儿气。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老四只好拼命喝酒,最后把自己灌得平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一蜷一缩,好似高速飞行的奥特曼。
这次联谊只速配成了一对,就是我和那个叫肖遥的黄毛丫头。没过几天我就在她的寝室献出了我的第一次,虚脱般的快感消逝后,我拼命在床上找那块传说中的落红,可惜那床单洁白如雪,一目了然。我靠在床头愣了半天,有些兴奋,又有些失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