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诚冷冷地道:“日后的经筵,臣还要按规矩给皇上讲授‘五经’。臣打算先从《礼记》讲起,尤其中间那几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想必对皇上会有所启发。”说完又是一个标准的拱手深躬,倒退着走到殿门,转过身去,昂首下台阶去了。
刘恒有点瞠目结舌,全然发作不得,望着曹诚渐渐远去的背影,喟叹一声道:“怪不得父皇把这配方只肯留给历任太常卿保管……”
他拿起配方,专注研读,慢慢那些字迹,都变成了一个个人名。他想象着这些人缠绵病榻、毒发身亡的样子,微微咬紧双唇,甚是兴奋。
突然,吕禄昨晚在他面前冷冷说过的那句话,在耳边又响了起来:“毒就在你们心里,无药可救……”
他惊惶地猛抬头,向周围看看,似乎生怕吕禄突然又阴森森站在他背后,将匕首伸将上来――周围只有几个侍女和宦官。他忙把白玉瓶和配方握在手中,起身从屏风后下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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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一月的时候,刘恒已经摸清楚了那些皇族兄弟们的底细――既没几个有真正的才能,在政变中也没什么像样的功劳,全都仗着刘兴居在那里瞎嚷嚷、乱邀功,于是对刘兴居更加讨厌。
此时,他早看出周勃、陈平、灌婴三人之间已经形成微妙之局,正好可以利用着互相牵制,便觉得刘兴居再无价值,于是一道诏令下来,履行以前的约定,不但封刘兴居为王,同时还给了刘章一个王爵。
刘兴居俯伏听诏之时,心中乐滋滋的。结果听到最后几个字,自己封的是“济北王”。
济北实际是齐国的一个郡,下辖六七个县。虽然比他以前的东牟侯封地是大了不少,可是在这后面煞有介事加上一个“王”的字眼,简直要把刘兴居气得吐血。
再听下去,刘章封的是“城阳王”。
城阳也是齐国的一个郡,还是当初吕产用皇太后和小皇帝的名义下诏,宣布还给齐王刘襄的三个富郡之一。结果这一下又从齐国划了出来。
刘兴居脸色阴沉地接受了诏令,还没走出未央宫门就将它撕得粉碎。
他心里怒骂着:妈的!过河拆桥,上台翻脸!没有老子亲手杀掉吕产、杀掉小皇帝,你刘恒敢从太原城里冒出个头来?这个皇位,本该是属于我大哥齐王的。你刘恒嫉恨我大哥,连带着防备我们兄弟俩,将我俩赶回齐国去,还来个羊毛出羊身上,连我们俩的封地都是从我大哥的齐国划分出来的,好一个自相削弱的窝里斗之计!你刘恒也配姓刘!比吕产还要绝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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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既然已经封出,他过不多久就得去“济北国”就任了。临走之前,他到处和皇族兄弟们相见密谈。
众人看刘恒一点也没有加封他们的意思,又失去了靠山,一个个垂头丧气,对刘兴居提出的很多“重大主张”都有点不敢接腔。刘兴居更是恼怒,往往拂袖而去。
没想到此时丁陵又来拜望他――丁陵自从那次演武会被刘兴居砍去一条臂膀后,便在家养伤,反而幸运地躲过了九月四日的长乐宫大屠杀。之后的清洗中,也没人想起来去找他这个小小校尉的晦气。此时他的伤已痊愈,虽然只有独臂,武功的底子还在。只是眼看生活无着――以前赏识过他的吕更始等人都已尽数不在,于是只有横下心来,托人来向刘兴居说情,想要重归未央宫的卫士队伍之中。
刘兴居本来极恨丁陵,但此刻见他低三下四、痛哭流涕地来认错求情,倒是在鄙视之中多了几份报复的快感,仿佛这样便压得过了吕更始一头。
他转念一想,突然又觉得丁陵可以做颗棋子,安插在未央宫中。于是去和继任的未央卫尉窦远――窦姬一个会武功的远房兄弟――打了个招呼,让丁陵回去从小小的郎官开始做起――他经过政变的功劳,又封了王,现在说话总算有了点小小份量,窦远满口答应下来。
刘兴居把丁陵叫去,不耐烦听他满口的千恩万谢,只是低声嘱咐他,要他将未央宫中的大事小情,尤其是刘恒的日常动向都要定时、秘密向他的济北国汇报。
打发走了丁陵,他坐在桌前,摸摸已经有点发福的肚腩,想起昭阳殿下的那条地道,心中喃喃地骂了句:妈的,说不定老子什么时候就要从你的床下面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