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夫人,烧心,只得冒着风险,在村中勾引些好色之徒,以填欲壑。那皇甫业,虽然头上戴了无数顶绿帽子,但深知夫人的厉害,乌龟虽然难当,也好过作一只没命的乌龟,故此,对夫人的红杏出墙之举,却是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不知。暗地里,将这些人一一记牢,伺机报复,非要他们家破人亡,才消心头之恨。时日一久,固然那些好色之徒,被夫人,吸了个元阳尽丧,命丧黄泉。其人家产,也被皇甫业,暗中吞没,妻子儿女,或被皇甫业,逼得上吊自尽,或被卖入青楼;或被卖为奴婢,总之,父母作孽,儿女遭殃,这“邪淫”二字,奉劝世人,是万万碰不得的。
后来,村中人,都已晓得皇甫家的厉害,哪里还敢接近?那蝴蝶夫人,久旷之下,哪里受得了,又见仇家,销声匿迹多年,便大着胆子,又操起了旧日的营生,四处搜寻起好资质的男子来了。
这一年春天,蝴蝶夫人静极思动,听闻人说,嘉州山水甲桂林,乐山大佛,乌尤寺香火极盛,便动了出游之念。她知游玩之处,离峨嵋不远,生怕被仇家发现自己踪迹,特意留了个心眼,不用自家车马,着人从镇上,雇了一辆马车,自己带了天虎兄弟,还有一个贴身丫鬟金莲,起身前往。
乐山山水之胜,既有大佛、乌尤、峨嵋、还有那岷江、大渡河、青衣江三江之汇合,正如唐代诗人岑参诗中所说:‘诸岭一何小,三江奔茫茫’。特别是大渡河以万钧之势,正面截入岷江,把百丈岷江的江面在大佛下冲缩得仅三五丈宽。三江汇合之处,既有江天寥廓,又有江流激荡,雷霆震耳,加之两岸秀丽之山,教人目注流连,又闻佛刹钟磬,悠然悦耳,僧禅猿鸟,自在其中,不禁令人心旷神怡,油然而生,出尘之念。
青衣山,在大江之中,屹然迥绝,岩壁苍峭,周广七里,长波四匝。乌尤寺,便在山上,本是唐时高僧,慧净禅师驻锡之地。慧净上人,庐于其巅之时,唯绳床竹杖而已,恒持《莲花经》,十年不下山。德风普熏之下,佛法大兴,四时香火不断,又因庙中和尚解签极灵,声名远播,引得附近州县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蝴蝶夫人到了江边,另雇了一只小船,飘飘荡荡,到了对岸。见来朝山烧香之人,果然不少,其中更有不少少年男女,挽手踏青,春日闲游。
行约数里,只见一片茂林,嘉树葱茏,现出红墙一角,一阵风吹过,微闻梵音之声,果然清修福地。一行人,进了庙门,混杂于进香人群之中,往佛殿禅房之中,四下游览。
那夫人,工于内媚之术,虽已三十有余,却是身材窈窕,凹凸毕现,一路袅袅婷婷,如风拂柳,媚态妖娆,引得狂蜂浪蝶,不住侧目。那夫人,心中暗笑,随手将遮阳面纱,撩开一角,皓腕如玉,脸上容色,灿若春桃,双眼秋水,脉脉如波,偶尔媚眼如丝,轻轻一瞥儿,不知害的哪一位儿,得了贾瑞的相思病?
那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来此上香礼佛,本是借口,混在人群之中,只把一双媚眼,四处乱睃,好色之男,原是不少,无奈都是酒色掏空之人,精尽髓枯的鬼物,如何能入夫人的一双妙目?
正自失落之际,忽见一对儿青年男女,相互搀扶依偎,走进庙来。女子荆钗布裙,男子儒冠长衫,右臂衣袖肘下半臂之处,缝着一块补丁。这夫妇二人,虽然,衣着寒酸,倒也浆洗的干净。
蝴蝶夫人,不禁眼前一亮,见那男子相貌俊朗,丰神如玉,衣衫虽然破旧,站在人群之中,气宇轩昂,鹤立鸡群,昂藏七尺,气概逼人,令人不敢常做刘祯平视。再看,他身边依偎的女子,虽然清秀端庄,无如脸色灰败,面带悲戚之色,人在韶华之年,生机却已似悬丝残烛一般。蝴蝶夫人,端详这男女二人,神态亲密无间,举手投足,语声呵护,温情流露,料定是一对患难夫妻。她对那男子,是越看越爱,心痒难骚,双目喷火,恨不得立时将人掳去,一口吞进肚里。
却见,这夫妻二人,在佛前焚香祝祷完毕,女子,从签筒之中,摇出一签,由那男子拿了,去请庙中和尚解签。蝴蝶夫人,趁机悄悄掩在女子身后不远,准备从两人对话之中,探察这夫妻二人的底细。
见这夫妻二人拜谢僧人,出了角门,向山后行去。蝴蝶夫人,蹑踪其后,遥望峰峦灵秀,岚光黛泼,清丽如画的山水之中,一双人影,相扶相携,徐徐而行。这恩爱和美之情,夫人看在眼中,妒在心头,由不得加快脚步,赶将过去。转过山崖,眼前一花,前面坡上现出一片桃花,红白相间,灿如繁霞,坡侧一片碧崖,一条飞瀑,如玉龙倒挂,界破春山,雾涌烟飞,珠喷玉溅,流水汤汤,松风稷稷,泉响松涛,洪细相应,汇成一片繁音天籁。空山无人,落红阵阵,日丽风和,时闻好鸟娇鸣,蝶莺群飞,更显得美景如仙,十分幽静。
山中春色如酒,令人心神俱醉。蝴蝶夫人,心旷神怡之际,忽然发现那一对青年夫妻,却已走得不见。不禁大急,心道,这二人,分明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如何脚程这般迅快。
忙急行几步,正走到桃林边,却听,一个女子,幽幽叹息一声,说道:相公,为妻福薄命苦,好不容易,生下一女,虽不能延续张家香烟,咱们一家,于颠沛流离之中,总有了天伦之乐。不想……
说着,又触到伤心之处,不禁呜呜咽咽,垂下泪来。丈夫心痛妻子,忙以手抚背,闻言安慰道:庙里的高僧,不是说此签大吉么?你不要担心了,当心愁坏了身子。
夫人,偷眼观瞧,正是那一对青年夫妻,坐在桃林之间,一块青石之上,相互依偎说话。蝴蝶夫人,心中暗喜,拉着自己的一双儿子,假做游春赏花,暗中留意二人的谈话。
又听妻子,哽咽说道:那老师傅,说什么,咱们女儿,不是世间人。那言外之意,莫非咱们孩子,已经不在人世啦?
丈夫,温声哄道:你莫乱想,你忘了叔父之言么?
妻子闻言,略作思索,心下稍宽,说道:叔叔,是神仙,说话这般灵验,他说咱家孩儿,虽是女娃,生来仙骨,不能在父母膝前承欢,我还不信,如今可不是……
言下,信虽信了,心中依然不舍,又叹息一声,便住口不言。
丈夫见状,又安慰说道:俗话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叔叔讲,咱们的女儿,异日成就不在峨嵋派鼎鼎大名的侠女李出尘之下,咱们好好活着,等将来女儿成仙之后,来接咱们享福去。
妻子,闻言,莞尔一笑,说道:为妻也不想什么升天享福,只求咱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便是吃糠咽菜,也觉得幸福。
丈夫,握住妻子的双手,只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掌,如今已经皴如老树之皮,更磨砺出厚厚的老茧,想起她为了一家生计,日夜辛苦操劳,不禁心里一酸,眼圈一红,叹声说道:娘子,你嫁了我,便陪我吃苦受穷,别说穿金戴银,便是一日三餐,也不能温饱。我要去找了活计,赚钱养家,你也不肯。为夫……我欠你太多啦。
妻子,爱惜说道:相公,不要忘了咱娘说的话,你张家子孙,将来是要做大事业的,为妻怎好贪图享受,让你荒废学业,现在苦点累点,将来你中了状元时,为妻便是状元夫人了。那时,你再补偿我吧。
丈夫,苦笑道:只怕中了状元,我也是个穷官,娘子,只怕还要受穷。
妻子,温柔一笑,说道:受穷,为妻早已习惯了,只要你牢记母亲的教导,作个不贪钱财,一心为民的好官,为妻便是吃一辈子野菜,也开心的不得了。
丈夫,闻言感动的垂下泪来,夫妻二人,双手紧握,目光交织一处,久久无言。
桃花枝头,春色十分,纵是无声自赞,亦能引人注目流连,陶醉其中。
那蝴蝶夫人,忽然闻听李出尘之名,不禁心惊肉跳,暗道:此人的叔叔,是谁?如何认得这个煞星?
她,本想将这男子,立时掳去,结床第之私、尽云雨之欢。谁料李出尘之名入耳,好似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将心中熄灭大半。无如蒙心,不舍到嘴的鸭子又飞了,便心存侥幸,暗地里跟踪这夫妇二人,一路下山,直到了乐山县城一条陋巷之中。蝴蝶夫人,遣丫鬟金莲,先带两位少爷,雇车回转五义镇家中。自己却去县城中最大的云来客栈,订了间上房,准备夜探陋巷,盗采这穷书生的元阳。欲知这书生何人,能否逃出蝴蝶夫人的毒手,请看下回分解。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